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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煙,邢夫人侄女,薛蝌之妻。作為出場既晚又毫不起眼的一個小人物,邢岫煙似乎太過平凡普通。
她不象其他女兒們那般鮮麗、明艷,在那個奢華耀眼的大觀園里,出場伊始,她便是艷光四射的寶琴的陪襯,遠遠遜色于其他人,不少讀者會忽略掉她的存在。
邢岫煙家境窘迫,隨父母投奔姑母邢夫人,偏偏父母又德行不怎么樣,沒有一點資本可以拿得出手。可這樣的家庭,這樣糟糕的父母,卻養出了一個淡然出塵的好女兒。
原生態家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但邢岫煙并未自卑。她在眾姐妹們面前從容自若,未見有絲毫的窘態,并不覺得自己就該在侯門小姐們面前俯就和卑微。她如同一朵空谷中的幽蘭,在不為人注意的角落里淡然地散發著屬于自己的香氣。
上天給了她一副尚算姣好的容貌,心性高傲的晴雯將她同李紋李綺寶琴比喻成四根水蔥,足見岫煙的容貌不在李紋姐妹之下。
托寶琴等人的福,賈母挽留李嬸娘母女和薛家兄妹時,邢岫煙一家三口順便也被挽留了下來。
賈母身經世事,洞悉人間百態,清楚自家人從上到下都有一雙富貴勢利眼。這樣的一雙眼睛,在邢岫煙身上,表現得更為明顯。甚至連賈母本人也未能幸免。因為不喜邢夫人,賈母對其兄嫂的挽留語氣也是淡淡的,敏感的人們便嗅到了其中的味道。鳳姐先就有了撇清和推卸的心理,于是將岫煙安置在了迎春處暫居。
照顧自己尚嫌不足的迎春,岫煙在她處遭受到冷遇自不待言。連寶玉和眾姐妹從一開始對岫煙也是忽略的。大家此時的注意力,均在耀眼的寶琴身上。這個籠罩著光環的女孩,容貌才情比寶釵還勝一籌,一下子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受到了比寶黛更優厚的待遇。
岫煙的好,是一點點被眾人發現的。此時,大觀園到了最為熱鬧的時候,姐妹們有著大把的閑情玩樂,聯詩自然是最高雅的活動,而岫煙在蘆雪庵也同寶琴等人一起展露了自己的才華。
但,此時的眾人看岫煙依舊帶著主觀和臆斷。說實話,真論起那幾首詩,岫煙的詩獨樹一幟,那份淡然出塵遠非寶琴詩中流露的富貴奢華可比,人們卻將寶琴的詩捧為頭等。
岫煙并未因此計較,她淡然地處于其間,絲毫不因眾人的怠慢而不安,也不因自己衣飾的寒磣而自卑。別人服飾鮮明,奢華高貴,獨她無避雨之衣,甚至連御寒的衣物也拿了去當,但她并未有絲毫的怨言,依舊是泰然處之。
在迎春處被下人刁難,鳳姐得知實情,要處罰下人時,岫煙甚至還為她們說情。她理智而冷靜,能設身處地地為迎春著想。她對自己的身份認識很清醒,不過是一個客居的親戚而已。想必,她對自己的姑母邢夫人在府內的處境也會有耳聞,也會冷眼旁觀吧。所以,寧愿自己受委屈,她不想也不能惹是非。
這是她的聰明之處,岫煙對什么都淡然處之,坦然接受著命運賦予的一切,不爭,不怨。她的不爭,不同于迎春的逆來順受,更不同于惜春的冷漠孤介。
從她進入榮府開始,便處在了鳳姐的觀察中,她的淡然可疼,最終引起了鳳姐的憐惜。也許因為要管家,顧全家族中的各類雜事,鳳姐方能注意到岫煙的處境,而其他姐妹天真爛漫,養尊處優,何曾會想到岫煙的尷尬。
關于岫煙的事件,書中只有三處,聯詩,使岫煙的才情得到了展現;平兒贈衣,得到了鳳姐的疼惜和平兒的眷顧;而最讓讀者驚訝震撼的她與妙玉的交往。
這個不起眼的女孩子,竟然曾與妙玉擇鄰而居。妙玉如此孤傲清高,岫煙竟然自小與之相熟,且二人有半師之誼。
得妙玉交往了這么多年的女孩,絕非庸人,自有與眾不同之處。所以,寶玉在那一刻也驚詫了,此睦岫煙的形象一下子便有了光彩,而前岫煙的種種不俗的表現,此時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大觀園中,妙玉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令人遠觀而不敢褻瀆。眾人對妙玉均是仰視的姿態,整個賈府,對妙玉也是禮遇有佳。黛玉在她面前也不敢造次,寶玉更被其譏諷過,也唯有岫煙,敢冷靜地對妙玉進行客觀地品評。
妙玉的才華氣質,如同不染凡塵的仙子,而唯有近距離與之相處過的岫煙是了解她的,在自小相處的過程中,岫煙見過妙玉的另一面。她識人評人的犀利,堪比黛玉和寶釵,她理性地給了妙玉最公正的品評。
岫煙岫煙的幾句言語,一下子便將妙玉從高位上拉了下來。唯有岫煙才能給寶玉指點迷津。也正因為有了岫煙,讀者也才對妙玉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對這個清高孤傲的女子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原來,仙子并非不染凡塵,初時,她與煙火紅塵也如此接近過,并且還曾指點過一個卑微的小女孩。
與妙玉的那段交往相處,是岫煙人生中溫馨難忘的經歷,品位不凡的師傅,自然能教出不俗的弟子。奈何,妙玉也未能堪破世情,而天性聰慧的岫煙,對人生的淡定豁達,樂天安命的心態,遠非孤介的妙玉可比。
岫煙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進讀者的心目中,到了此時,想必沒有人能再輕視她。這樣的女子,終于得到上天的眷顧,她與薛蝌的婚事,是意外也在情理之中。二人了解并不深,可終比那些未曾謀面便被訂下終身的女子幸運。
薛蝌為人清俊,非堂兄薛呆子可比,二人結縭,也算是一樁良緣。她依舊窘迫,但也得到了寶釵私下的照顧,也得到了眾人的尊重,再無人敢對其小瞧。
紅樓重在寫女子的薄命,程度因人而易。而曹公所說的薄命,除了女子本身的命運多舛外,女人如花,轉瞬凋零,歲月終老,青絲轉眼即白頭。這是另一層意義上的可悲。
相比十二正釵,岫煙算是比較幸運的,如果說硬要說其薄命的話,那只能說,岫煙嫁給薛蝌時,薛家已然敗落。但再不濟,也比她待字閨中,由人接濟,家境窘迫的處境好多了。
岫煙和寶釵相似,寵辱不驚安貧樂道,不管境遇如何,亦能如一朵幽幽的蘭花,任由風吹雨打,陰晴變遷,淡看命運賦予的一切。
這樣的女子,怎不令人欽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