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衣梢染江山(上)

第一章 代她伺候

昏暗的牢房里傳來一陣陣夾雜著痛苦的女聲。

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蘇稚睜著雙眸躺在地上,眼角不受控制的流著淚,嘴里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君冽身子一震,卻沒停下動作,話里含著濃濃的恨意,“蘇稚,你若不提醒朕,朕險些都要忘了曾經你是如何羞辱朕的!”

君冽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蹦出這些字,又想起什么,黑眸微沉,發了狠咬住她的耳垂,直到口腔被血腥味充斥才松口。

婉婉懷了身孕,在她身子大好之前,便由你這個姐姐來伺候朕……”

蘇稚在他身下淚流滿面,蒼白的小臉因為痛苦微微扭曲,眸子里的光逐漸黯淡……

不該是這樣……君冽可是曾經發了誓會一輩子對她好的人。

陰冷潮濕的地牢暗無天日,地上泛起的寒氣直逼骨髓。

蘇稚雙手大開被綁在木柱之上,整個人恍若從血海中爬起一般,渾身布滿暗色的血污,一張蒼白的小臉之下,拇指般大的鐵鏈貫穿了她的琵琶骨。

因為擔心她傷到蘇婉,君冽毫不留情廢了她的武功。

此時,痛到極致后,蘇稚已經沒有任何感覺,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眼中沒有一絲生氣。

君冽一身華貴大紅,精致的金龍刺繡盤桓而下,長身玉立,俊臉沉靜,不怒自威,從內而外散發著一股威嚴。

今日新皇大婚。

男人身上的喜服紅的刺眼,時至今日,她才知道君冽放在心尖上的人是蘇婉。

為了她,向來最在乎名聲的男人不惜挑起戰爭,弒兄奪妻,不顧群臣的口舌,天下人的詬病,執意冊封她為皇后。

而她,從始至終只是他擺在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心甘情愿在他手里做了十年的劊子手……

看著眼前臟亂不堪的女子,君冽臉上浮上一絲嫌惡,他走近,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婉婉說,她就你一個親人,她出嫁,你自當前去觀禮。”

聞言,蘇稚清澈的眉目染上一抹苦澀悲戚,聲音細微,“君冽,你想要的一切都到手了,如今還要這般羞辱我嗎?”

羞辱?”君冽好似聽到笑話一般,微扯著嘴角,眉間閃過一絲狠戾,“你覺得這般便是羞辱?”

他冷笑一聲,拔出腰間的匕首砍斷繩子,沒了支撐,蘇稚軟綿綿的倒在地上,破碎的囚衣已成殘片,露出一身傷痕。

第二章 顏面盡失

君冽的大手落在貫穿她琵琶骨的鐵鏈上,毫不憐惜的撥動幾下,一股錐心的痛意直達四肢百骸,蘇稚疼的冷汗直流,語調凌亂破碎。

君冽冷笑,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會捏碎她的骨頭,“蘇稚,你不用提醒朕以前有多傻,竟然被一個敵國公主耍在手心里!”

如果這就是羞辱,那他被一個敵國公主耍在掌心十年又算什么?!

君冽眼中的恨像根刺一般直直插在她心窩,蘇稚下意識的反駁,到嘴的話卻都被男人堵在嘴里。

不要!”

一陣撕裂般的巨痛傳來,蘇稚瞪大了眼,小臉變得煞白。

君冽恍若未聞,雙眼發狠。

痛苦中夾雜著歡愉,在意識消散的那一瞬間,她不停地呢喃,“君冽……我從未騙過你……”

直到蘇稚發不出一絲聲音,君冽才起身,用帕子將手細細擦了一遍,嫌惡的扔在她身上,轉身離開。

蘇稚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角的淚混著血在地上凝固。

原來心痛的滋味比起其他的痛,更重上千百倍不止。

星河落下復升,儀政殿燈火闌珊,紅綢交錯。

蘇稚被人扶著站在角落,入目盡是刺眼的紅綢,她看著高臺上的一雙人,黑眸漸漸染上血紅。她垂下眼簾,不去看這刺眼的一幕,嘴角慢慢泛起一抹苦澀,“君冽,十年了……”

十年,她心甘情愿成為他手中最快的刀整整十年。這十年間她替他殺了無數人,替他肅清亂黨,仇敵,不惜將偌大的蘇家掏空家底,助他登上皇位,到頭來卻得來一家滅門的下場。

僅僅是因為父親拒絕將蘇婉嫁與他。

想起以前的種種,蘇稚忍不住血氣翻涌,喉頭也漫上一股腥甜,她想轉身離開,肩膀卻被壓住,狠狠一推,整個人控制不住倒在人前。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司儀太監膽戰心驚的望著站在上位的男人,君冽掃了蘇稚一眼,眉眼間盡是嫌惡,冷聲道,“蘇大小姐本是戴罪之身,如今又御前失儀……”

他話還未說完,袖子便被一雙手拉住,安靜的大殿響起一道輕柔嬌俏的嗓音,“皇上,姐姐肯定是無心的,今日是我們大婚之日,還是不要沾染污穢之事。”

君冽的聲音頓時軟了下來,“朕聽皇后的,皇后說如何便如何。”

蘇婉倚在他胸口處,嫣紅的唇微微勾起,“皇上真好,蘇稚再不堪也是臣妾的姐姐,婉婉也不忍心看姐姐受罪,不如皇上就……”

她突然驚呼一聲,看著蘇稚的方向不敢置信的睜著眼睛,“姐姐這是怎么了?!”

君冽跟著轉頭,看到蘇稚的樣子,眸子里頓時滿是兇煞之色。

蘇稚只覺得渾身如同火燒一般,渾身就像被萬蟲啃噬一般,翻攪的血肉模糊,唇邊溢出一聲輕音。

傷風敗俗……”

蘇大人一生清白,怎么養出如此毫無廉恥的女兒……”

群臣口舌不絕,蘇婉頭埋在君冽的胸口,杏眸里的狠戾一閃而過。蘇稚一個敵國公主,憑什么占著蘇家嫡女的身份出盡風頭?!她會慢慢地一點一點徹底毀了她!

蘇婉抬頭抿唇一笑,眉眼溫柔似水,“皇上,臣妾看見血有些不適……”

君冽臉色微變,周遭的溫度瞬間冷了下來,動作輕緩地抱起蘇婉,嘴里吐出的話卻含著冷箭,直戳蘇稚的心窩,“將蘇大小姐打入天牢,極刑伺候。”

蘇稚費力抬起頭,看著男人臉上毫不掩飾的憐惜之色,心口猶如被鈍刀剝削一般,一下一下疼的徹骨……

第三章 蛇蝎心腸

夜沉如潑墨,黑幕中零星幾點星子更顯得露天的牢房陰森可怖。

一陣冷風吹過,衣不蔽體的蘇稚只能蜷著身子縮在角落,還是止不住身子冷的發抖,身上的鞭傷卻是火辣辣的疼。

她前腳被打入天牢,后腳就有太監奉著圣諭對她嚴刑拷打。

普天之下,除了他還有誰的話能稱得上圣諭。

蘇稚把頭埋在雙膝,任憑眼淚滑落在傷處。她不知,究竟何時他竟然恨她至此……

舊傷未愈,新傷更甚。天一黑,溫度徒然低了,蘇稚已經凍的頭腦發昏,她迷迷糊糊的想,若是這般下去她可能撐不到明日太陽升起了……

蘇稚是在她無法想象的溫暖之中醒來。

喉頭干澀,她條件反射的喊了句,“水……”

唇邊就湊上了一杯溫茶,蘇稚抬眼,就見一個面生的丫鬟站在她面前。蘇稚心里一驚,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榻上。

她不是在天牢中嗎?為何會在這里醒來?難道是君冽他……蘇稚心里升起一股欣喜,她不自覺嘴角上揚,然而下一秒笑意僵在臉上。

姐姐終于醒了,昨日是妹妹不對害的姐姐受苦,昨夜雪下的大,妹妹擔心姐姐熬不過特意遣了人將姐姐挪到偏殿。”

蘇婉一身紅衣,雖然素凈卻是皇后的規制,她走到蘇稚床榻前才停下。

蘇稚被她那身紅衣刺痛了眼,唇瓣微白,不自覺抿著嘴,移開視線。下巴被人箍住,尖利的指甲刺破她的臉皮陷進肉里,蘇稚吃痛,悶哼了一聲。

看到她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蘇婉眸光陰冷,唇邊泛出笑意,“看姐姐的樣子似乎沒什么大礙,這樣妹妹也就放心了。”

蘇稚低垂著眼,眼眸落在蘇婉紅的耀眼的裙擺上,“蘇婉,是不是你?”

她自問這些年待蘇婉情同姐妹,她原以為蘇婉也是如此,因為信她,將所有事都的告訴了她,甚至她是敵國公主的身份都未曾有所保留。

沒想到到頭來是她將自己親手送進深淵。

蘇婉看著她笑了,一臉溫婉,“姐姐在說什么,妹妹當真聽不明白。”

蘇婉,現在只有我們,你還要裝傻嗎?!你就算恨我,爹娘有什么錯?!你為什么連他們也不肯放過……”

蘇婉眼底閃過一絲狠戾,松開手,甩手一個巴掌便落在蘇稚臉上,蘇稚臉斜在一旁,瓷白的小臉立馬腫了起來,嘴角又添了一絲血。

姐姐真對不起,妹妹沒控制好力道,竟然傷了姐姐。”

蘇婉一臉歉意的看著她,蘇稚看在眼里只覺得胸口的那團火已然燒的猛烈,她再也控制不住,撐起身子就往蘇婉撲去。

下一秒,人還未碰到她的衣角就被一道凌冽的氣息駭住,她微怔的功夫,胸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人便如宣紙一般輕飄飄的飛出,狠狠撞在床沿的菱角上。

第四章 愛不自知

溫熱的血模糊了雙眼,蘇稚只能看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此刻正溫柔的摟著另一個女子,溫聲安慰著她,眼里沒有容她半分。

君冽將蘇婉護在懷中,蘇婉淚眼欲泣,嬌俏的小臉慘白,聲音有些顫抖,“皇上……臣妾擔心姐姐,擅自將姐姐接到這里,臣妾知錯了……”

無事,婉婉心善,朕怎么會怪你呢。”君冽語氣柔和至極,似乎生怕驚到懷中的佳人。

蘇婉伸手緊緊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臉埋在他胸口,“可是……臣妾一番好心,姐姐她卻想殺我……”

皇上,婉婉好害怕……”

君冽低頭,黑眸落在蘇稚身上變得暗沉如墨,醞釀著滔天巨浪,他抱起蘇婉一言未發離開偏殿。

蘇稚抬頭時只看到了拂過門沿的衣角,喉頭血氣翻涌,她忍了又忍,生生咽下了那口血。

她記得以前君冽也好像是這般待她的,對所有人冷眼相待,唯獨對她寵到了骨子里,那種柔情,她實在割舍不下。

蘇稚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等她踉蹌著起身時后腦的血已經凝固,她單手支著床沿撐起身子,眼前突然一黑,手腕被人扣住,力道大的驚人。

一聲痛呼脫口而出,她只覺得手腕骨快要裂了,眼里不自覺泛起淚光,聞著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抬頭看著他,眼底帶了一絲希翼。

她的這幅樣子落在君冽眼里變得曖昧,君冽握著她的力道忍不住更重。他冷哼一聲,將她掀在床榻。

痛意仿佛泛到每一絲血肉,蘇稚痛到失聲,眼眶的淚決堤一般涌出,很快將被褥浸濕。

一國公主原來骨子里是這般放浪不堪,真是令人不齒!”君冽語氣冷的徹骨,帶著嘲諷,力度更重,“今日,朕一定好好滿足你!”

數次昏迷又數次被掌摑喚醒,仿佛是故意要折磨女人,讓她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蘇稚痛到麻木,心絞在一處,啞著聲道,“君冽,為什么這么恨我?”

你這樣是在報復我還是在折磨我?”

君冽卻好像聽到什么笑話一般,停頓了片刻后笑了起來,俯身在她肩頭狠狠咬下,直到口中充斥著血腥才松口。

蘇稚,你是真傻還是在裝傻?你騙了朕十年,朕怎么可能不恨你,朕恨不得吸你的血肉,日夜折磨你!”

更恨她害死了他至親之人……此仇不共戴天,她更不配提起!

君冽收起一身狠戾,起身理了理衣襟,又變成平日那般冷然的模樣,淡淡的開口,“婉婉在你這受了委屈,自當你來還,從哪來回哪去,牢里還有東西候著你。”

直到君冽離開,蘇稚才回過神。

她是不是可以認為君冽恨她騙了她是因為在乎,因為在乎所以才恨她騙了他十年?

蘇稚忍不住泛起一絲笑,若是這樣,總有一天他會原諒她的,她不相信,十年相識相知,恩愛纏綿會一朝成為浮云。

殿門又被人推開,一聲蒼老帶著明顯不屑的聲音響起,“奴婢奉命帶蘇姑娘去天牢,蘇姑娘是打算這般出去嗎?”

蘇稚手忙腳亂的裹好衣物,老嬤嬤一把抓起她往殿外扯,蘇稚用僅剩的力氣推開她,抬眸眼底一片清明,“我自己還會走。”

老嬤嬤陰陽怪氣的輕嗤,“最好如此。”

第五章 迷霧真相

回廊轉角處,蘇婉看著蘇稚的背影,臉上凝著寒霜,指甲陷進肉里也不自知。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哪怕君冽真的恨死了蘇稚心底還是有她,否則不會三番四次借著折磨她的借口跟她廝混。

蘇稚,我要徹底毀了你,讓你嘗嘗跌進泥里滿身污漬,骯臟不堪的滋味!

這回君冽為了替蘇婉會口氣,將她直接帶進天牢的最里間,歷來關押死刑的皇室,各種刑具掛了滿墻,蘇稚被人吊上木柱,眼睛掃過那些東西,嘴角勉強扯著一抹笑。

再熬一會就好了,等君冽氣消了,就好了……

皇上對姐姐也太粗魯了,把姐姐安置在這種地方,姐姐這矜貴的身子怎么受的住呀!”蘇婉用手帕虛虛捂著鼻子,屏退了下人打開牢門走近蘇稚,伸手去摸她的臉。

蘇稚偏頭避開,掩下嘴邊的笑,眼眸微沉,聲音卻有些顫抖,“姐姐?蘇婉,你不覺得惡心嗎?”

從小到大,有沒有一刻你拿我當過姐姐?演了十年,你不累嗎?”

蘇婉輕笑,“累,當然累,所以我不演了,把你們都殺了就再也沒有人礙著我了。”

蘇婉頓了一下,湊近她,“我還以為你會傻一輩子,這么顯而易見的事還懷疑這么久,其實姐姐若是當初懷疑我時,能一劍殺了我,此時穿著這一身鳳袍的人或許便是姐姐你了。”

瘋子!”胸腔堆了一把火,仿佛就要噴涌而出,蘇稚喘著氣,小臉氣的泛白,“你恨我我認了,爹娘對你這么好你為什么要害他們?!”

爹娘?蘇稚,明明我才是蘇家的血脈,可他們卻讓一個野種成為蘇家嫡女,這般昏庸無用的人憑什么要活著?!”

蘇婉湊到她耳邊,聲音越發陰冷,“倒不如死了干凈,姐姐還要謝謝我,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蘇稚雙眼泛紅,全身緊繃,傷口都滲出血來,“蘇家盤桓百年,蘇婉你到底跟他說了什么,讓蘇家被滅了滿門?!”

我說了什么?”蘇婉輕笑,眼帶憐憫的瞧著她,“你真的不知道我說了什么?你可是公主,骨子里流著的是大遼的血脈……”

姐姐,是你害了蘇家。”

蘇稚怔愣,雙眼突然失了焦距,呢喃著重復,“是我……害了他們?”

第六章 因果報應

通敵叛國的罪名蘇家百年基業也擔不起吧。”蘇婉毫不在乎的笑了笑,襯著火光的臉越發猙獰。

蘇婉你這個瘋子!你就算再恨我何必要拉著蘇家一起恨,幾百口人都因為你死了!”蘇稚眼眸充血,全身顫抖著,“他們都是無辜的。”

蘇婉勾唇淡笑,輕哼了聲,“與我何干。”

身上的傷似乎都裂開,蘇稚只覺得渾身背負著血腥和沉重的人命,蘇婉猙獰的嘴臉換了一副又一副,挑釁的話一句又一句,她再也承受不住,理智漸漸消散,用力掙開繩子,隨手抓起身邊的烙鐵胡亂往前砸去……

婉婉小心……”

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蘇稚腦子頓時清明,卻眼見著她手中的烙鐵就要落在蘇婉臉上,手腕卻一陣刺痛,她松手,手中滾燙的烙鐵直直落下印在她的腿上。

一股夾雜著血腥的焦肉氣息傳遍了牢房。

蘇稚額頭冷汗直流,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出一般,蒼白的唇干裂冒血,右手無力地落在地上,已然被折斷。

又一陣痛意襲來之后,蘇稚才反應過來,從喉嚨里擠出聲音,“君冽,我不是……”

蘇稚,你給朕閉嘴!”君冽聲音里含著讓她蝕骨的殺意,“你再多說一個字,朕會忍不住一劍殺了你!”

蘇稚被他眼底的殺意駭到,一瞬間愣神,牢中響起嬌俏的輕泣,她抬頭,蘇婉埋首在君冽胸前,整個人似乎因為害怕顫抖著,“皇上,嚇死我了,方才姐姐她,她……”

君冽滿臉心疼的打斷她,溫聲安慰,“不怕,朕在這里。”

看見男人眼眸的溫情,蘇稚突然有些恍惚。

哪怕殺了那么多惡人,卻獨獨怕黑,怎么也克制不了。那時她每回半夜驚醒,君冽總在她身邊輕哄著她,也是這般神情,這般溫柔。

來人,將皇后扶回寢殿,動作輕些……”

直到一切動靜停歇,她眼里有了絲神采,蘇稚才抬頭看向仍舊立在眼前的男人。

君冽身上盡是冷冽,面若寒霜,薄唇緊緊抿在一處,手腕的青筋隱約可見,他抬腳,狠狠踢在蘇稚胸口。

蘇稚只聽見胸腔似乎有骨骼碎裂的悶聲,身子貼在地上滑過,頭重重地磕在墻上。

下一秒,頭發被人揪住,頭被迫仰起,眼淚橫流。

第七章 求你殺我

蘇稚,看來是朕小瞧你了!”君冽咬牙切齒的盯著她,“傷成這樣你竟然還有力氣傷婉婉……”

他的手落在她身上,“朕會讓你再也沒有能耐傷到任何人!”

他像只突然逃出牢籠的野獸,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

蘇稚心底徒然漫上一股恨意。

就算她騙了他,可是除了隱瞞了身份,她從未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他!自從愛上他之后,她就從未把自己當成大遼公主,生生將所有危險都替他擋下了!

可他,他怎么能這么待她?!

蘇稚咬牙掙扎起來,未受傷的左手不停推拒著他,察覺到她的抗拒,君冽冷哼一聲,“蘇稚,現在才反抗是不是太遲了,你以為朕會吃你這一套嗎?”

烙鐵留下的傷刮在鐵欄上變得血肉模糊,全身沒一處好的,蘇稚痛到極致,淚水混著血水留在蒼白的臉上。

痛嗎?痛就求朕,求得朕滿意了,朕就放了你。”君冽嗤笑一聲,在她耳邊輕語。

蘇稚瞳孔微縮,心絞在一處,猛然炸開般破碎,她啞著嗓子輕笑一聲,費力支起身子貼在他耳側,“君冽,我求你……”

君冽身子微怔,心思微動,耳邊又響起她的聲音,“求你殺了我,殺了我,用絕情劍殺了我。”

男人身子一震,頓時忘了動作。

絕情劍是他送給她的。他雖然不會鑄劍,但絕情劍的劍鞘卻是他費盡心思親手而做,他曾經還自嘲,一把絕世寶劍竟配了一柄不倫不類的劍鞘。

而那時,他懷中的女子似乎笑靨如花,全然不在意劍鞘的模樣,眉眼里盡是止不住的笑意,瞧著他道,只要是他送的,她會一輩子珍視,視作手足一般愛惜。

只是打趣他道,可別哪日他持著絕情對著她。

看到男人怔愣的模樣,蘇稚知道他想起了他送她絕情劍劍鞘之時,她側過臉,任憑淚水橫流。那日的話她只是說笑,她說,若是哪日兩人刀劍相向,也要是絕情劍刺進她胸口,她才肯死。

不想今日一語成讖,她竟然想用那把劍結束這一切。

第八章 變成廢人

牢中半天沒有聲響,沉默的厲害。

良久,君冽突然無聲無息的從她身上爬起,面色如常,冰冷含霜,“朕不會讓你死了,朕怎么可能這么便宜就讓你死了!”

他突然拿過墻上倒掛的匕首,劃開她的右手,不帶一絲停留,挑斷了她的手筋。

啊——”

蘇稚驚叫,睜大眼還未反應過來,下一秒頭一偏就暈了過去,臉上的表情似是震驚似是解脫。

看她暈過去,男人似乎才后知后覺解釋,“你傷了婉婉,朕要讓你以后再也傷不到任何人……”

躺在地上的人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慘白的臉被凌亂的發絲掩蓋,底下暗紅的血逐漸凝固,君冽直挺挺的站了許久,才顫著手蹲下,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的鼻尖。

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氣息,如同脫力般,身子狠狠跌在地上,卻像是松了口氣一般眸子閃過一絲復雜的情愫。

她怎么了?”

治好她!朕說了給朕治好她,治不好你們所有人都給她陪葬!”

太醫跪在地上發抖,“皇上息怒,蘇姑娘自己不想活,就算華佗在世也無能為力啊……”

朕不想聽這些,朕只要你們治活她,治不好你們都去死!還愣著干什么,給朕治!”

男人渾身都散發著冷冽之氣,太醫連忙挪到女子身邊顫著手搭上她的手腕。候著的一眾太醫大氣不敢喘,屏息等著。

皇,皇上……”太醫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君冽,君冽不耐的皺眉,“說!”

回皇上,這位蘇姑娘有了兩個月多的身孕了……”

君冽身子一僵,“你說什么?!”

身子忍不住退了幾步,臉上滿是驚懼,“怎么可能,不可能……”

她怎么可以懷上他的子嗣!她怎么配……

君冽看著面容慘白的人兒,咬牙道“給朕用藥……”

耳邊卻似乎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如同風鈴般天真悅耳,“哪日等皇嫂有了小寶寶,皇兄一定要好好疼著,把世界至寶都捧在小寶寶面前才好——”

太醫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等了許久,忍不住出聲,“皇上……”

君冽眼眸未動,雙手緊握,似是用盡全身力氣道,“給朕用藥保住這個孩子。”

第九章 他的態度

蘇稚醒來時,聞到一陣花香還以為自己死了,已經到了極樂世界。

她未曾睜眼,聞著花香只覺得好久沒有這般輕松過了。她微勾了勾嘴角,翻了身,一個鉆心的痛意從四肢百骸傳來,有一瞬間愣神。

她還知道痛,她還沒死。

蘇稚沉默了片刻,慢慢睜開眼,低垂著眼瞼,掀開被子打算翻身下床,掀到一半手卻被人壓住。

那雙手她很熟悉。

蘇稚的動作頓住,渾身有些僵硬。

別動,”君冽壓住她的手,面上仍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語氣有些許不自然,“你重傷未愈……先好好養著吧。”

蘇稚抬頭看他,撞上男人帶著些厭惡,憎恨躲閃的眼神忍不住心中的悲戚。這算什么?將她折磨的半死不活之后又來示好嗎?

他這么恨她突然來示好是又發現她還有他沒榨干的利用價值嗎?

蘇稚移開眼,抽出被他壓住的手,躺回床上,心煩意亂的閉上眼,輕飄飄道,“皇上不去陪皇后嗎?”

她話音剛落,君冽卻像是突然炸毛的野貓一般,渾身凌厲,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拽起。蘇稚被迫半跪在榻上與他對視。

蘇稚,你不要以為你懷了身孕朕就會放過你!”

你要知道朕留下這個孩子不是因為你!”

君冽眼角發紅,看著眼前怔愣的女人,含著恨意開口,“等你生下孩子朕再慢慢折磨你!”

他甩手扔下她,轉身離開。蘇稚跌進被子里腦中仿佛斷了線一般許久未反應過來,手不自覺輕柔的撫上小腹。

腦子被未知的情緒充滿。

她有身孕了?!她有君冽的孩子了——這里孕育這個一個新生命,她和君冽的孩子。

蘇稚忍不住笑了,蒼白的臉也泛起一層紅暈。

若不是身上的傷再提醒蘇稚前些日子發生的事不是夢,蘇稚險些以為自己只是入夢深了些。

自從那日君冽甩手離開后,沒有像往常一般折磨她,倒真的派人盡心盡力的伺候她,不,應該是派人在伺候這個孩子。

蘇稚心里有幾分歡喜,他到底還是在乎她的,在乎他們的孩子的。

但是她突然發現,那個從前一直跟在她身后怎么也趕不走的小姑娘好久沒有消息了。

蘇稚坐在美人榻上,喊住侍候的丫鬟,“朝顏公主還住在皇宮嗎?”

她記得從前朝顏就說過就算長大了也不想單獨開府,要留在皇宮和他們在一起……

姑娘!”丫鬟慌慌張張跪下把頭埋的極地,“皇上早就下令皇宮任何人不得提及公主,違令者誅九族!姑娘日后千萬不要再說了。”

蘇稚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本能的覺得她忽略了什么,疑惑地問,“為什么?”

奴婢不知。”

丫鬟退下后,蘇稚怔愣著看著窗外開的正盛的菊花,莫名的心臟狠狠抽痛了一下。

第十章 去勾引他

蘇稚本想打聽一下朝顏的下落,但接連嚴重的孕吐讓她完全分不出心神去做其他的。

而一個月里,君冽從未踏足過這個偏殿,只是每日雷打不動的送些補品過來。

宣政殿,君冽握著手中的折子,眉頭緊鎖,黝黑的眸子倒映著明黃的折子越發深沉,半響,手握成拳狠狠錘在案桌上。

他閉了閉眼,垂在身后的手布滿了青筋,沉聲道,“來人……”

蘇稚面色慘白捂著小腹伏在漱口盆上,吐的一塌糊涂,門口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人還未至聲先到了,“姑娘,皇上來了……”

蘇稚手一頓,下意識想雙手護住小腹,后知后覺發現右手紋絲不動。

她一怔,她忘了,她的右手已經被廢了。

君冽看著背對著他的女人,心里突然抽了一瞬,臉上的寒霜有一瞬間凝結,她真的被他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女人背影消瘦不堪,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他注意到她那只手,心中更是一震,密密麻麻的痛意頓時襲遍全身。

原本豎起的高墻仿佛一瞬間將要倒塌,腦子里卻突然閃過那道密信,全身沸騰的血液驟然像被冰凍了一般,冷的徹骨。

蘇稚已經回過身,輕笑的行禮。

君冽面無表情的扣住她的肩,嘲諷的笑了,“他反了。”

似乎是聽聞朕滅了蘇家滿門,將你打入天牢之后帶著朕的金麟衛反了。”

蘇稚如遭雷劈,愣愣地看向君冽,心里大駭,指甲陷進手心逼迫自己鎮定下來,“皇上說什么,我聽不明白。”

聽不明白?”君冽嗤笑一聲,眉宇間染上幾分戾氣,“那朕一字一句說給你——風言他,造反了。”

蘇稚滿目驚恐,連連后退,連腹中的孩子也顧不上了,伸手緊緊抓住君冽,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可能,你在騙我……”

看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君冽突然覺得厭惡,他皺眉甩開她的手,“怎么?擔心朕殺了那個反賊?”

朕早該知道,與你關系親密的人都應是反賊,早該料理了他。”

君冽突然笑了笑,將蘇稚抵在墻角,“朕突然想到一個很好玩的游戲。”

蘇稚反應過來突然慌了神,“君冽,不要,你不要這樣,孩子……啊!”

劇烈的疼痛仿佛嵌進了骨子里,她雙眼失神,呆愣的仰頭靠在墻上,滾燙的淚劃過臉頰。

君冽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淚,細細的吻了上去,“蘇稚,朕最喜歡你這幅樣子。”

蘇稚沒有說話,只是緩緩閉上眼,只覺得心中有什么東西在被一寸寸抽離,小腹絞在一處緊密的疼。

但她沒有出聲,咬牙將呻吟和痛呼咽進肚子里。

她狼狽的滑落在墻角,君冽半蹲下身,替她擦掉臉上的血沫,“你去殺了風言,朕就放過你的孩子。”

君冽,他也是你的孩子!他也是你的骨肉啊!”蘇稚忍不住大喊,眼眶通紅。

那又如何,朕不止他一個孩子。”

這句話如同一桶冰水一般生生從頭淋到尾,冷的蘇稚忍不住顫抖,“你不是人……”

她看著冷若寒冰的君冽突然冷靜下來,扯著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皇上難道忘了,蘇稚如今已經形如廢人,怎么殺得了風言。”

君冽眼光落在她赤裸的肌膚上,勾唇笑了聲,“誰說一定要靠武力勝了他,風言那般喜歡你,想必很愿意死在你的溫柔鄉里。”

他附在她耳邊輕語,說出的話卻讓蘇稚宛如置身冰窖,“只要你豁得出去勾引他,為你死,相信他甘之如飴。”

第十一章 撿回一條命

天牢前,蘇稚只覺得寸步難行,她緊緊握著袖中君冽賜的匕首,渾身都在發抖。

君冽走前又下令將她扔進了天牢,什么時候想通了,愿意殺了風言便可拿著這把匕首出去。

風言昔日對她那般好,她又怎么下的去手,她絕不相信他反了!對她而言這一切不過是君冽的手段罷了!

她杏眼微閉,兩行清淚滑落,若是讓她在愧疚中茍活一輩子,她寧愿死的人是自己!

只聽得匕首掉落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蘇稚慢慢失了意識,緩緩倒去,鮮血使得她一身素衣被染成了大紅色。

隨后而來只想著看出戲的君冽看著這一幕,龍顏大怒,“傳太醫!”

他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選擇,不曾想她竟這般極端!

他抱著她的手都在發抖,不敢相信這些血是從她身上流下來的。

你就那么在意他?甚至寧愿為他去死?呵呵!我偏偏不如你愿!”

整個宮里都見著皇上抱著一被血染紅了衣裳的女子跑著進了太醫府。

治不好她,重懲!”他將蘇稚小心放在床榻上,怒瞪著雙眼,朝著那太醫望去,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那太醫身后早已冒出虛汗,“老臣定傾盡全力!請皇上在外等候。”

已經半個時辰了,君冽在外也站了半個時辰,眾人皆覺得不妥,卻無一人敢勸說。

他不知道自己擔心的是什么,是她就這般死去太過便宜了,還是他心里已經放不下了!

皇上,此女已無礙,只是她已有身孕,這般折騰,身子骨實在弱的很。”片刻,那太醫就出來了。

君冽一聽,立馬起身想要進去看看她的狀況,才剛邁出一步,他就止住了。

將她送入冷宮!”像是置氣一般,他說完就朝外走去,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昭華殿。

娘娘,眾人都在傳皇上親自抱著一女子進了太醫府,還說那女子有了身孕。”床榻前,蘇婉的貼身婢女正湊近著她說著外面傳的大事。

她知道蘇婉最在意的就是皇上,出此一言不過也是為了討個賞賜。

蘇婉本來還在閉目養神著,聽此一聞,頓時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不同于蘇稚的杏眼那般柔膩,倒是多了幾分猙獰。

是誰?”她怒視著面前的婢女,語氣里已經有了生氣,她容不得君冽憐愛其他女子!

奴……奴婢聽說……是……是蘇稚!”那婢女也被蘇婉的這般模樣嚇到了,顫抖著聲音道。

去熬一碗避子湯!稍后擺架太醫府!”她怒聲道,眼里已經起了殺氣,她憑什么懷君冽的孩子!憑什么又讓君冽不顧身份抱著她進了太醫府!

第十二章 虛情假意

蘇稚是在冷宮里的地上醒來的,她望著冷清陰暗的四周,不明白自己這是到了那里,是死了還是活著。

她分明記得自己在大牢里抹了脖子,想著她抬手往脖子處抹去,一股痛意襲來,脖子上已然纏裹著紗布。

她這是還沒死!她并未覺得慶幸,只覺得可笑,想想,君冽又怎么會便宜了她,讓她這般輕松的死去。

淚水浸得眼眶發紅,她抬起左手輕輕搭在肚子上,她不該讓孩子也跟著受苦。

皇后娘娘到。”門外傳來公公的宣聲,蘇稚趕忙抹了兩側的淚水,一臉惶恐看向門外。

來人正是蘇婉,她特意擺架太醫府,卻不料撲了個空,不過聽聞蘇稚被扔進了冷宮,她倒是十分愉悅。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貴干。”她面無表情的行著禮,自己剛才撿回了條命,蘇婉就緊跟著來了,她不知什么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只知來者不善。

蘇婉看著她這般虛弱的樣子,心里早已是得意極了,但面上還是一幅憐惜的樣子,“聽聞姐姐受傷,流的血都作了染料把衣裳都染紅了,我有些擔心,這就過來看看。”

她說著走近蘇稚將她扶起身,無人看見,蘇婉那雙美目閃過一絲嫌棄。

蘇稚不語,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她蘇婉若是知道關心她了,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

這皇上也真是的,姐姐這才剛撿回一條命,他怎么狠的下心來將你扔進這冷宮!這連個奴才都沒有,怎么能照顧的好的你!”蘇婉自顧自打量著這十分寒酸的冷宮,故作不滿的嘟囔著。

蘇稚這才明白過來,難怪這四周冷清陰暗,原來是冷宮。

她冷笑一聲,自嘲道,“皇后費心了,這里挺清凈,養傷倒是合適了。”

姐姐說錯了!我待會就留兩個婢女在這照顧妹妹,皇上那邊我訴說,皇上向來寵我,一定會答應的。”蘇婉臉上顯露著春風得意般的笑顏,與臉上蒼白沒有生氣的蘇稚比起,倒是滋潤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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