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 午夜空襲 上
烏爾撒停住中軍，五百親兵高舉火把將他圍在中間。他深知秦璋之勇，絕不肯輕易沖在前列。
北沙拓騎兵白甲黑馬聲勢浩大，幾千騎兵左右包抄，像一只巨大的怪獸快速收攏雙手，妄圖掐死懷抱中的兩只小蟲。
可惜秦璋與張合率領(lǐng)的騎兵絕非兩只小蟲，而是兩支快箭，兩只正要會合的快箭。
張合率領(lǐng)的騎兵只認(rèn)準(zhǔn)秦璋的方向瘋狂突擊，左右夾擊北沙拓騎兵雖對這支遛了他們兩個時辰的賢城騎兵恨之入骨，甫一交戰(zhàn)，才曉得這支隊伍沖鋒陷陣的殺傷力簡直比賢城弩箭還要大。
北沙拓騎兵雖然也砍殺了一些賢城精騎，卻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這支騎兵向秦璋處會合。
秦璋見張合殺了過來，也帶領(lǐng)騎兵接應(yīng)，鮮血飛濺、北沙拓武士紛紛落馬，兩支隊伍還是合在了一起。雖然加起來不過七百人左右，更被幾千北沙拓騎兵圍在當(dāng)中，但是有秦璋與張合在此，還有一個光著腳跑就能跟上的黑洲武士頭領(lǐng)，士兵們都堅信，這一仗一定能勝！
紅、白、綠三色焰火又一次沖天而起，秦璋與張合面色一喜回頭望去，同時大笑起來。
張合道：“老離虎，還是未老，嘯風(fēng)峽外的血腥氣他都聞得到，厲害。”
秦璋道：“奶奶個熊，我們發(fā)出的信鴿想必是一只都未到達(dá)，否則這老將軍怎會現(xiàn)在才到？”
張合把臉上血跡擦了擦：“看聲勢，老離虎將軍至少帶了兩千軍馬。”
秦璋搖頭道：“何止，絕對有三千軍馬！兄弟，我們?nèi)ビ与x虎將軍！”
諾！
秦璋在中，張合與穆塔博一左一右，高聲喝道：“西鎮(zhèn)離虎！
七百名士兵也認(rèn)得那三焰齊發(fā)的信號，知是威震三荒，揚威并州的離虎老將軍前來接應(yīng)，士氣激增何止一倍，當(dāng)下隨著三人一面高喝飛血！離虎！一面大砍大殺，竟一鼓作氣殺了回去，與離虎兵合一處。
鐵戈回首看了看嘯風(fēng)峽上激戰(zhàn)正酣，離虎已護(hù)住胡商，秦璋與張合眼看也要會合大隊。心中已想過幾種賢城可能采用的計策，嘆了口氣道：“都傳聞離虎帶軍勇猛如虎、秦璋百戰(zhàn)不敗，二人皆有勇有謀，今夜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他當(dāng)下整齊軍隊，攔在嘯風(fēng)峽前，等待著賢城軍隊的沖鋒。
秦璋見北沙拓與狄族人都在重整軍隊似要前后夾擊，卻毫不在意，領(lǐng)了張合、李通、穆塔博會見離虎。
秦璋與離虎也不客套：“將軍，北沙拓近五千人，至今還未曾用過多少箭，我方弩箭幾乎用盡。”
“嗯，明白，我那一千軍馬由離豹率領(lǐng)，已搶上嘯風(fēng)峽，最多半個時辰肯定拿下沙郎匪。我軍與狄族對沖一陣相互射擊，他們的弓箭也所剩不多。”
“將軍有何計劃，秦璋全力配合。”
“我打算再沖一陣，沖至嘯風(fēng)峽口，算時間離豹也該拿下峽上的眾匪，我們守住峽口，占據(jù)峽上，讓胡商隨小隊人馬進(jìn)西鎮(zhèn)，他們狄族蠻子和沙拓子若是不識相，西鎮(zhèn)援兵一到，我叫他們一個也走不成！”
秦璋道：“狄族人想必也能猜到幾分，他們遲遲還未進(jìn)兵，看來是想死守峽口。”
哦，這群蠻子看來有點本事，為首的是何人？”
“烏侖部的少酋長烏侖鐵戈。”
“治軍嚴(yán)謹(jǐn)，勇悍異常，看來不像個無名之輩，怎么未曾聽說？”離虎奇道。
“能在離別之虎與飛雪戰(zhàn)神合擊之下活得過今夜，以后一定是大大的有名！”李通插口道。
離虎哈哈大笑：“不錯，就看這小子的脖子有多硬，能不能扛得住我的雙刀！”
張合、李通、穆塔博各帥本部，分配全額弩箭，將步軍與胡商盡數(shù)帶上馬來，貨物全部丟棄！秦璋、離傷、離痛、隨我直撲鐵戈中軍！全軍！準(zhǔn)備沖鋒！
諾！
“少酋長，賢城軍隊打算沖鋒了！”
“來吧，他們已沒什么弩箭，若是沖鋒，我們狄族人還未怕過任何人！”一名鐵戈旁的百夫長說道。
鐵戈高舉九環(huán)巨刃鋼刀，如猛獸般吼道：“烏侖宗巴的子孫，死戰(zhàn)！”
“死戰(zhàn)！死戰(zhàn)！死戰(zhàn)！”
迎著狄族鐵甲的沖天吶喊，賢城全軍也齊聲高喝：飛血！離虎！
離虎與秦璋雙騎并列，率領(lǐng)大隊直沖嘯風(fēng)峽。
遠(yuǎn)處的烏爾撒見賢城軍馬沖向嘯風(fēng)峽口，臉上現(xiàn)出一絲詭笑，對左右道：“怎樣？我所料果然不錯，離虎還是來了。”
左首道：“離虎與秦璋聯(lián)手，就算我們與狄蠻子前后夾擊，也未必討得了好處，不若……”
右首一名披頭散發(fā)，頭戴鐵環(huán)，上插黑、紅、白三色鳥羽；面上蒙著白紗，嘴部卻突起一大塊，全身裹著白袍的人偏頭看向烏爾撒。
烏爾撒對著這人深施一禮道：“還請尊使大顯神通。”
那人點點頭，也不答話，霍地長身站在馬上，白袍下赫然露出一雙巨大的鳥爪！那雙鳥爪前后一分，抓在馬脖頸和馬背上，一用力，雙爪竟深深刺了進(jìn)去。
那匹并州馬疼的狂奔亂跳，想把背上的這個家伙摔下去。卻見那人忽地抖落白袍，現(xiàn)出全身，竟似一只通體烏黑，半人半鳥的巨大的怪物。
這怪物面上白紗中發(fā)出幾聲刺耳的鴉叫，一振雙翅，平地掛起一陣大風(fēng)，雙翅振了幾振竟離開地面緩緩上升！
北沙拓眾騎兵都是駭然，連戰(zhàn)馬也嚇得驚叫起來，紛紛后退避讓。
那半人半鳥的怪物竟振動羽翼把戰(zhàn)馬抓到了空中，越飛越高，只一會就有十幾人的高度！
忽聽半空中群鴉亂叫，無數(shù)巨大的黑影從墨一樣的天空出現(xiàn)，圍繞著那只頭戴白紗的怪物。
一只黑影探出雙爪抓向戰(zhàn)馬肋部，戰(zhàn)馬慘嘶不止，亂踢亂動，竟被連皮帶肉撕下一大塊出來，鮮血如雨般從空中灑落。
又一只黑影緊緊抓住馬頭，與那帶白紗的怪物合力將戰(zhàn)馬扯住，一時間無數(shù)黑影怪叫著撲上來，瘋狂啄食撕咬那匹可憐的戰(zhàn)馬，只一會，那匹戰(zhàn)馬就皮開肉綻腸穿肚破，猶如在草原上被群鴉分食的尸體一樣！
馬血與小塊的馬肉從空中紛紛落下，北沙拓騎兵都已嚇得坐不住馬鞍，紛紛想掉頭逃竄。
烏爾撒揮刀喝道：“退后者，斬！”
話音剛落，空中一聲極其刺耳的鴉叫，那無數(shù)黑影撇下幾乎被撕扯光了血肉的馬尸，向遠(yuǎn)處的戰(zhàn)場飛去。
馬尸嘩啦一聲砸在地上，就連烏爾撒也打了個激靈，他吩咐道：“前進(jìn)，備好弓箭，無論賢城人還是狄族蠻子，一律射殺！”
烏爾撒五百親兵中有一人在眾人都驚魂未定時，從袖中放出一只灰色信鴿，那鴿子腿上系著一個小竹筒，振翅在無數(shù)并州馬身下穿行，向后飛去，待穿過最后一名騎士的馬匹后，忽地飛上高空，消失在莽莽墨原。
戰(zhàn)爭已進(jìn)行之最慘烈的階段，狹路相逢勇者勝。
離虎左手刀長三尺七寸，重十五斤，曰：分；右手刀長四尺三寸，重十五斤三兩，曰，離。兩柄刀均是刀背下彎，刀刃前寬弧朝外，刀刃后窄弧度向內(nèi)，正是賢城巨匠為其量身打造的扼虎刀。
由于離虎長年在三荒西鎮(zhèn)守衛(wèi)，這對形制奇特，殺傷力巨大的扼虎刀斬敵無數(shù)，終于被人記住，將造型畫給了并州鑄劍名家。并州黑玄灘鍛鐵一族花了半年時間趕制了三千把扼虎刀，重金賣給并州各國。從此，并州與三荒之地就常有配備扼虎刀的軍隊和強匪。
但無論再怎么仿制，這些刀的材質(zhì)、重量、形制、殺傷力都不能和離虎這對分離雙刀相提并論。
老將離虎雪白胡須已被鮮血染紅，手中雙刀砍殺之下，擋者披靡。兩名狄族驍將見離虎勢猛，揮動長槍刺翻了近前的賢城騎兵，拍馬來戰(zhàn)。
離虎正砍翻左邊一側(cè)的一名士兵，忽見右側(cè)長槍迎面刺來，左手刀向外一架一帶，已經(jīng)那人順勢扯得向前；右側(cè)又有一人輪動釘錘當(dāng)頭砸下，離虎一磕馬鐙，座下烏雷豹猛向前一竄，那狄族騎士釘錘打空，用力太猛收勢不住，已將半個身子送給了離虎。
離虎雙刀左斬右劈，頓時將兩人砍落馬下。離虎正要催馬向縱深殺去，左面離傷、右面離痛兩人擔(dān)心老父親殺的興起有了閃失，急忙趕上將老將軍韁繩拉住！
離虎大怒：“犬子豈敢！老夫焉能落后，快給我放開！”
離傷道：“父親勿怪，自古上陣父子兵，您若殺將進(jìn)去怎可少了我兄弟陪伴？”
離痛道：“大哥說的不錯，這么爽快之事父親大人怎能獨享？我們父子三人并排殺將過去，誰人能夠阻攔？”
離虎豪氣大盛，目光如虎，哈哈大笑：“我兒！隨我殺！”三人掄刀縱馬，后面跟著幾十名親兵，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鐵戈也正在瘋狂砍殺中，全身被熾熱的戰(zhàn)意燃燒，寒冰一樣的雙眼映著火光，冷酷的臉上沒有卻任何表情，不會因砍到對手而興奮亦不會因傷痛而扭曲。
他就像被鮮血染紅的鋼鐵巨人般力大無窮又堅硬無比，又似被摧毀一切主掌生死的魔神附體，每次輪動九環(huán)巨刃鋼刀，必有血光飛起。他除了下令外一直咬緊牙關(guān)，絕不會大聲呼喝怒吼，他冷靜無比卻又異常享受，他為戰(zhàn)而生為殺戮而活，只有此時他才能感到生命的意義，只在此時，他才能將家族、榮耀、領(lǐng)地、權(quán)力、陰謀、甚至難以琢磨的愛情統(tǒng)統(tǒng)拋諸腦后，輕松，他此時最大的感受竟是輕松。
直到鐵戈看到左前方的狄族騎兵人仰馬翻被硬生生被沖出一條路，才從無比享受的狀態(tài)下跳出來，立刻進(jìn)入了領(lǐng)軍主帥的狀態(tài)。他召集左右猛將急急向左殺去，眼中已看到離虎父子，鐵戈高聲喊道：“離虎！鐵戈在此！”
離虎聽得右側(cè)有人高呼其名，定睛一看正是狄族主將，他已記不得秦璋告訴他鐵戈的名號，一帶韁繩，帶著兩子向右殺去。刀光飛舞中，離虎也高聲叫陣：“離虎在此，留下你的首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