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維暴之云。
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
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祗攪我心。
爾之安行,亦不遑舍。爾之亟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盱。
爾還而入,我心易也。還而不入,否難知也。壹者之來,俾我祗也。
伯氏吹塤,仲氏吹篪。及爾如貫,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爾斯。
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
這首詩,描寫的是一位貴族對朋友或者官員對同僚的譴責,充滿了指責與諷刺,可以看作是一首“絕交詩”。《毛詩序》認為這首周王的卿士蘇公諷刺暴公的事情。蘇、暴在洛陽周圍,二人的封地交錯,發生了矛盾,所以蘇公就寫了這首詩給暴公。
第一節,“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維暴之云?!蹦鞘鞘裁慈税。克男哪c太陰險。為什么經過我的魚梁,卻不入我的家門?他是誰的隨從?原來是暴公的跟班。
第二節,“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敝髌投艘宦沸?,到底誰制造的禍患?為什么經過我的魚梁,卻不愿來到我家慰問?從前(我們的關系)可不像今天這樣,如今你與我已不再和好如初。
第三節,“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那是什么人???為什么悄悄來到我的庭院?我聽到了他的聲音,去看不到他的身影。難道他在人前就不感到愧疚嗎?在上天面前就不感到惶恐嗎?
第四節,“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祗攪我心?!蹦鞘鞘裁慈税。亢孟耧h忽的風。為什么不從北面刮來?為什么不從南面刮來?為什么經過我的魚梁?攪得我的心里不安寧。
第五節,“爾之安行,亦不遑舍。爾之亟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盱?!蹦氵@樣安穩地行路,也不休息片刻。你的車跑那么快,連給車轂潤滑的時間都沒有。之前你過而不入,讓我心中憂煩。
第六節,“爾還而入,我心易也。還而不入,否難知也。壹者之來,俾我祗也?!蹦慊貋淼臅r候經過我家,我懸著的心才會平靜。之前你過我家門,使我氣得生了病。
第七節,“伯氏吹塤,仲氏吹篪。及爾如貫,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爾斯?!保ㄏ氘敵酰├细缒愦抵諌_,老弟我吹著竹箎。當初和你好得如繩串,可卻不知道我的心。獻出三牲,求神降禍給你。
第八節,“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你鑰匙是鬼是蜮,根本無法看見??赡汩L著一張人臉,跟人一比卻毫無人格。寫下這首好歌,只為揭穿你的反復無常。
何人,什么人?斯,語助詞。孔,甚、很。艱,用心險惡。梁,一說是攔水捕魚的壩堰,一說梁可以訓為“橋”,梁即為橋,也通。伊,其。從,跟隨。暴,暴公。
二人,暴公和他的一個黨徒。唁(yàn),慰問。如,像。可,通“哿(gě)”,嘉、好。陳,由正房到院門的通道,俗稱“穿堂”。
祗(zhī),正好。攪,攪亂。遑(huáng),空閑。舍,止息。亟(jí),急。脂,這里作動詞,以油脂涂車轂,相當于今天使用的潤滑油。壹者,從前。盱(xū),通“吁”,憂、病。易,悅。否,不。俾(bǐ),使。祇(zhī),病。
伯氏,大哥。塤(xūn),古代陶制吹奏樂器,如鵝蛋般大小,中空,有吹孔。仲,二哥。篪(chí),古竹制樂器,似笛子,有八孔。及,與。貫,古人把貝串在一條繩上為貫,后來銅錢也同樣串著,因此稱之為“貫”。這里指兩人的關系非常好,好像串在一起的銅錢一樣。諒,誠、真。知,交好、相契。三物,三牲,也就是豬、犬、雞。詛(zǔ),古人歃血為盟,違背誓言就會遭到天譴,這里指蘇公對暴公違背之前對盟誓很失望,希望上天能降災給暴公。
蜮(yù),傳說中一種水中動物,能在水中含沙射人影,使人生病。有靦(miǎn),即靦靦,儼然的樣子。視,比。罔極,沒有準則,指其內心多變,難以預測。極,盡。反側,一說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說反復無常。
這首詩直陳其事,對“何人”忘記昔日與“我”的盟好,忽略甚至不斷傷害“我”感受的惡行,進行了細致描繪與嘲諷;同時還指出他對上天缺乏敬畏之心,對朋友沒有愧疚之情,無恥至極;到了最后,詩人干脆直接表明態度:我寫這首詩,就是為了嘲諷你的丑態。
詩經專題第199篇,總第199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