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五點,天文臺里已經通亮。十四位留京的科學家已經聚在會議廳,等待著李景勝院長的安排。
“三個組,按名單上來。調查組:童昊帶頭,弄清暗物質退潮原因進而尋找解決辦法。公關組,譚思然帶頭,根據目前狀況協助媒體給民眾合適可信的答案,避免引起恐慌。預案組,我親自帶領,來窮舉一切可以拯救人類的方案,以及...”李院長頓了頓,“一切拯救方法失敗后的方案。”
陳強心里明白,在不到一天時間內扭轉暗物質退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作為最高等級的領導,李院長的選擇也證明了時間分配上,避難比消災更靠譜。但自己已經沒有腦子去思考失敗,它的任務很簡單,調查。他被分到童昊組,他也擁有最多的觀測記錄。童昊是這里的副臺長,四十多歲,本來一直都很樂觀打趣的他現在也沉默不語,計算機已經打出暗物質變化的熱點圖,配合上自動的模型擬合,他和陳強開始入手解析退潮現象。
“第一次參宿四變暗時間?”
“一月15日。”陳強說,“一個多月前了。”
“根據采樣的星系橢率計算,總體暗物質總量在接下來一個月中沒有明顯變化。都在誤差以內。”童昊指著圖像說,“而退潮發生在昨天早上八點左右,你看這里有明顯的拐點。”
“然后退潮突然發生,暗物質急速地消散。”
“為什么說消散?”
“幾乎沒有位移,觀測曲率恢復,證明暗物質是在原地逐漸稀薄,以至于消失。”
“所以可以證明不是某個外星文明為了制造高功率暗物質發動機把暗物質都吸走了。”童昊打趣道。
“是。”陳強也笑到,終于氣氛稍稍緩和,“挺不環保的。”
與此同時,在二十米外的員工餐廳,譚思然帶著媒體接待員程晨在焦灼地擬著通稿。“我們的任務很困難,但也很簡單。”譚思然還不習慣大聲說話,平時自己發些臺里的公眾號只需要打字,現在需要自己面對記者和群眾說話,讓她十分緊張。“聽李院長說,知情國家領導人同意在地球冰封前2小時向公眾坦白說明情況,其余時間我們需要根據發生的事件來編寫合適的理由讓公眾相信這并非世界末日。”
“這樣做對嗎?”程晨問,“別誤會,我在媒體界工作快五年了,我都懂,但這關乎死亡的事……”
“我過去的兩個小時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這不是病毒,公眾知道了也預防不了,還會引發混亂,甚至威脅到科研人員的安全。我們的工作不是騙人,而是為全世界科研人員爭取10個小時的安全穩定的研究環境。而且這不是我的決定,但我理解。”譚思然試圖在說服自己。
“明白,造謠警告。”程晨說,“我知道我的工作。那現在是什么措辭?”
“澳洲山火引發的平流層擾動”譚思然說,“美國也這么報道的。但任何飛機上的人拍攝的星空上的擾動不會比地面上的少,很快人們就會發現不對勁。”
“需要新的措辭。平流層距離地面對高50km,太低了。不能說引力波異常嗎?”
“不能引導人們認為是弱引力透鏡現象。重要的是,不能讓人們以為是大規模的宇宙現象,要把它歸結為區域性現象,可以控制和解決。”
“所以還是地球上的現象。”
“對。”
“好愁人啊。我們要根據實打實的數據和現象編造出無懈可擊的解釋,而且還不是真的解釋!我感覺我tm就是一個面壁者,只不過三體人是所有群眾!”程晨扶著腦袋苦笑著。
“雖然我聽不懂你的梗,但我也很無奈啊。”譚思然說,“你也是理科背景的,你會愿意相信什么?”
程晨說:“既然是地球上的現象,還能解釋星星顫動,那還是要靠折射。平流層低,但我們可以提高大氣層的高度。熱層最高距地面800km,沒有人能升到這個高度來辟謠我們。”
“熱層是可以。但山火的煙到不了這么高。”
“是,但極光可以。”
“哦,對。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近日點罕見太陽風暴引發熱層波動。”譚思然說,“我們現在可以編造一些技術細節,應該能讓民眾相信至少一天。”
“一天足夠了,因為沒有第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