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大學畢業留在外地生活,每一次母親從家鄉坐火車來看我,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去火車站接她,每一件行李拎起來特費勁兒,太重,重到狠心想不要了。
母親帶來的東西大多是給我的——家鄉的牛肉、奶制品、芝麻醬、粘豆包、綠豆粉條、黃油、玉米、醬豬蹄、酸菜、木耳、蘑菇……雜七雜八好多好多,如今還要加上給外孫女買的衣服和玩具。看著她又是背又是拖的整個人全被行李包住了,心疼的我使勁跑過去,眼淚總是生氣地流下來。
每次接到母親的第二天我會胳膊酸疼,疼得抬起放下很不舒服,我會責怪母親拿來的東西太重,勸她下次不要這樣,我這里什么都不缺,來看我就很好。可每次我說的都白費,母親眼里的下次依舊同上次,只多不少,只增不減。
她總是把東西變著樣帶來,有一次竟然背來一個微波爐!因為功能全,所以個頭很大。這個是別人送給她和父親用的,他們覺得它全新又實用,便一次也沒動過,留著帶給我。多虧買了進站票接她,她背著一個大包袱下火車,有些吃力、格外小心的樣子讓我笑出不來,誰不是見到親人開開心心的,可我卻不高興。
“媽,你這是要搬家呢?”我趕緊迎上去伸手抓住包袱移到我身上。
“不重,就是怕磕到碰到,挺好的東西,你以后熱飯做菜什么的很方便!”母親不舍得我一個人背著這個坐了十五個小時火車的“大家伙”,非要同我一起拎著。
“現在網上買什么都送進家,你們用多好!我如果需要自會去網上買,你何必這樣受累呢!”我真心對母親不聽勸惱火。
“我和你爸大半輩子也沒用過這東西,用不慣的。給你們年輕人用吧,省的你花錢買了。”母親從來不計較我對她千里迢迢又背又扛的行為抱怨地說她。
“快遞總可以吧?!”
“我想過呀,不行的。都說快遞暴力,弄壞了賠不了幾個錢,東西可惜啦。我自己拿過來最穩妥、最放心。”母親笑呵呵地說著。我除了直搖頭,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想也許等母親年紀再大些,背不動扛不動才算聽我勸吧,可是那個時候是不是她不方便來看我了?是不是和她見面的機會、相處的日子該減少了?真心無法面對父母老去的現實,很多時候我不敢去仔細看他們的頭發,怕看見日益漸多的白發占滿我的視線,我會恐懼失去他們!
人的一生一點也不長,我心智還沒長大,父母已老了。我多想一輩子做一名孩子,可當父母不在時這個夢想就破滅了。都說人生苦短,我覺得苦不短,因為我們要親眼看著最愛自己的父母漸漸離開,我們從此變成孤兒。
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必定是孤苦的,等到我吃不上母親帶來家鄉味道的食物時,我將不會再抱怨母親那特別重的行李,而會悲傷地埋怨老天奪走母親的體力,甚至會怨恨老天奪走母親這個人!
在沒法回到她身邊的平時我們會視頻看看彼此,了卻一些掛念。然而,卻減輕不了思念,不是思念坐一夜火車裝滿家鄉美食的一包包行李,而是思念一直牽掛我、疼我、愛我的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