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一篇文章說到了一個觀點，叫做“迷因效應”。然后就有了這樣一條留言，說我拋出了問題卻沒有給出可解釋的回答。

我回復他不是所有問題都有解的。

恰好，我有個朋友跟我聊天也說到了類似的問題。同時，我這幾天看到的幾篇文章也正好都在說這個事情。于是我回頭想了想，認為這個事情確實值得單獨拿出來說一說。

這世上并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確定的解。

二、

要清楚的是，人類是經驗動物，并不是預言動物。即使我們推測什么，依據的也都是經驗。

所謂的社會進步，所謂的創新，對于人類整體來說，其實是有一些不怕風險的人的勇于犯錯，帶來的一種突變。然而這種突變是好是壞？創業的極低成功率告訴我們，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壞的。

但是，人們不喜歡失敗，人們都想成功。于是，人們從已經發生的事情上進行分析，試圖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這個解釋真的合理么？很簡單，看看那些成功人士為了標榜自己的成功而寫的書好了，我大概將其分成了四類。

第一類是告訴人們一定要有一個遠大的目標，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緊盯著這個目標，堅持堅持再堅持，最終，你一定可以實現它。這一類是最常見的，而且還有一種進階版，他們說做事一定要全力以赴，玩兒命去干，就像是否則就不會迎來成功。

第二類是告訴人們當下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從中發現樂趣，享受這種努力。你只要一直做，一直累積經驗，你就可以成功。在這類說法中，有些甚至根本就不標榜所謂的目標，好比稻盛和夫這樣的，他說他從來不定長遠目標，了不起了定個一年的目標。為什么？因為如果你一直去做，機會就會來找你，而機會是隨機出現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樣的機會會來，于是就只能不定長遠目標了。

第三類是告訴人們怎么做才能成功。好比極端一點的，有一個人數學特別好，他搞出一套數學公式，可以從21點這個游戲里獲利，然后他出了一本書，叫《戰勝莊家》。后來這個人不滿足，覺得股市是個利用數學公式的好地方，于是他又研究了一套公式，做對沖，成為了人生贏家，然后他又出了一本書，叫做《戰勝市場》……所以講，數學好的人容易成功。當然還有其他的類型，要想成功必須擁有哪些素質，要想成功必須擁有哪些習慣，這類書大多介紹的都是方法。

第四類是告訴人們應該如何調整思想才能成功。這類十分雞湯，因為內心調整得好，你就已經成功了。也就是說這一類的觀點是重新定義成功，把世俗認為出任CEO贏取百富美的成功變成為內心得到滿足。

可是呢？即使這些書超級暢銷，讀的人超級多，里面的道理大家都懂了，成功的人還是那么寥寥幾個。為什么？因為經驗是倒著推測的，你感覺很有道理，不過是別人的推測讓你覺得很有道理罷了。你真的按照他們的路子走就一定可以成功么？不一定。

好比第一類，我的目標是成為像喬布斯那樣的人，盯著目標使勁干。這種人我簡直見得不要太多，周圍同事是個出去創業的都有這想法，算一算這樣的可能都有五六十個了吧，然而撐過2年的目前好像只有兩家。再好比第二類，我對當下的事業充滿熱愛。我老家門口有個眼鏡面館，老板在他家的老門面房開了有20年，后來他家的門面房拆遷，他就只能在別處租個門面，結果成本上去了入不敷出，半年都沒挺到直接關門大吉。第三類更別說了，數學再好頂個球，道理我都懂，就是過不好這一生。第四類的……看明白了的可能都出家了吧。

經驗不過是個故事而已，根本就沒有什么靠譜的方法可以引領你走向成功。包括多讀書也是一樣，讀書的人太多了，就說大學生，他們光是被強行按住必須要讀的書拿出來都是好大一堆，但你看大學畢業生有幾個蹦出來的？大多數人該窮還是窮。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三、

那么在經驗并不怎么有效的時候，該靠什么來面對問題？于是就要說到之前看來的一個故事，這兩天正好又在得到里看了一遍，故事探討的是政府是否有權利強行征收私人土地？

按照以往的經驗，政府應該保護私人土地的所有權才對，然而這其實是行不通的。好比我有錢，我買了美國從南到北寬度為一英寸的土地，這樣我就把美國一分為二了，然后我就阻斷了美國東西兩側所有的交通。美國政府允許么？肯定不允許，但是它又要保護私人產權，于是美國人在憲法里寫道：“假如沒有公正的補償，那么私人財產也不得被取用于公共用途。”

然而什么叫做公正的補償，什么叫做公共用途？模棱兩可。然后就有了這樣一個案子，說偉哥的那個公司要征地，要做研發中心。這塊地上有一個釘子戶，她很喜歡她的房子，粉色的，萌萌噠，根本不想搬。接著雙方就上了法庭，最后官司打到了最高法院。結果是，最高法院以5：4的比例確認偉哥公司贏了，那個粉色的萌萌噠小屋被鏟平。

那么為什么這么判？理由很現實。法官說，粉房子的住戶想要法院對“什么是公共用途”給出一個明確的解釋。但是，政府要發展經濟的時候，私人土地有時能夠很好地促進經濟發展。于是法院決定，故意不給出公共用途的明確定義，讓這個界限變得模糊，好讓政府有足夠的靈活度去做對經濟更有好處的事情。

然后諷刺的是，偉哥公司不知道為啥，最后沒有建設研發中心，而把那個粉房子的地用來做垃圾堆填區。

相信不少人聽了這個故事都會覺得這個粉房子很冤。然而法院為什么要讓公共用途的界限模糊？因為如果這個界限不模糊，在未來要么會演化成政府隨便欺負人，想拆誰就拆誰。要么會演化成政府壓根沒辦法處理釘子戶。

人類往往更傾向一元論，傾向以自我為中心，如果我覺得是對的，你不同意我，那你就是錯的，要么你是傻逼，要么你是壞蛋。可是事實上這個世界并不是一元的，也不是二元的，而是多元的。我們面對真實世界的時候，就像是法院面對這種征地問題的時候一樣，做出的決定只能是在一個灰色地帶，是兩個極端理想結果的中間情況。或許靠黑更對一些，或許靠白更對一些，但是純黑和純白都有問題。

上一篇文章說的是我們無法逃出迷因效應的魔咒，這其實不能說就是拋出問題，而是說明環境的狀態。迷因最早是理查德·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中提到的概念，他認為演化的驅動力不是個人，全人類或各個物種，而是“復制者”。這個“復制者”既包括物質層面的基因，也包括信息層面的迷因。這是一個無法改變這個事實，而我只是想說明這個事實而已。

如果白的情況是我們不接受任何迷因的影響，那就完全不存在生命這一說了，因為連貓貓狗狗小肚肚都有它們自己的迷因。而如果黑的情況是我們完全接受迷因的影響，那就很可能會被某一個奇怪的迷因控制，好比說邪教，好比《上帝之城》中的黑幫。所以說，這其實也是一個沒有確定解的問題。

四、

那么怎么辦？這世上就沒靠譜的東西了么？不，還是有一些東西相對靠譜的，好比數學，好比物理，好比化學，好比生物，還有像工程技術這樣的硬茬類學科都很靠譜。只不過這些知識十分反人類，不僅很難用簡單的語言做出簡單的解釋，而且往往沒什么特別實際的用途，所以學完就忘，不被大多數人待見。

然而面對不確定的未來，其實最好的方式只能是用這些學科推測出各種問題在極端狀態下會產生怎樣的結果，然后再在中間選擇一個對大家都有利平衡點。好比政治，實際上就是一會兒左傾一會兒右傾，最終達到一個動態平衡，只不過這實際上也是迷因效應的結果，所以政治也會出錯。

作為一個普通人，硬要說在這種環境下會有一個解，那就是接受這個事實。讓自己成為更多迷因的載體，然后你就被更多的迷因影響和控制了，這樣的話，你至少不會一直被一個單一的迷因影響。

然而就算是這樣，如果恰巧影響你的那些迷因坑了你，你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好比你看得多了眼界高了，弄不好就會變成怎么看你的對象怎么不順眼，或者跟以前的小伙伴再也找不回當初的友情。而且有時候算沒有朋友沒有對象，新事物新思想接觸得多了，看自己的老爸老媽也會很頭疼。然后釘子碰多了，又會覺得自己老爸老媽才是對的，當初自己簡直傻逼到了極點。

這世上并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確定的解，就是這樣。

不過我依舊還是覺得，多點技能，多份出路，至少不會在一棵樹上被活活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