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把自己弄丟了。
準確的說是把他自己的心弄丟了。
那是一個一夜多夢后的清晨,醒來后的他察覺原本是心應該在的地方空落落的。他花了整整十分鐘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的心,已經不屬于他了。
心消失的同時也帶走了許多鮮活的情緒和記憶,胸口的空洞變得冰冷而堅硬,像是一間沒有犯人的牢房。他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和熱愛,變成了其他人口中理性而又冷酷的人。
所幸失去了心之后暫時沒有影響到正常的生活。雖然剛開始人們都不太明白他為什么改變,但當他花時間給人們就下了固定的印象后人們就會開始理解他的行為。
但他過得并不快樂。
因為他可以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別人的心,每一個心的輕微的顫動他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失去了心之后的他對別人的心變得異常敏感了起來。他發現他無法回應那些稱他為朋友的人心中的火焰以至于讓那些火焰盡數熄滅。他也不理解街上那些將心緊緊靠在一起的男女以及想靠近他的心。
大腦產生了焦慮,他覺得有些東西他正在失去。比如之前對他笑過的人,現在路過他的時候都是面無表情。
沒有了心的生活發生了很多讓他覺得不舒服的事情,他明白自己有可能失去自己曾經擁有的所有。盡管他不記得自己曾用有過什么。
于是他決定上路,他要找回自己的心,順便找回自己失去了的某些東西。他要立刻、馬上動身,一秒都不能等下去。
如今,沒有什么比找到心更重要的了。
二、
他就這樣動身了。
沒有眼淚,沒有告別,沒有擁抱沒有痛苦。
對于失去了心的人來說情感沒有存在的必要。虛幻縹緲的東西一旦丟失就很難找回來,而心就作為一個實體帶領著這些情感,使之永恒。
這也是幸運的,找到了心就可以重新總有情感。每一個擁有心的人都是幸運的。
他走了很多路,問過樹也問過風。樹和風都不能給他一個答案,它們也沒有心。
這條路上遇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大多數人都有著不同色彩的跳動著的心。也有一些人像他一樣有著空洞的胸口,神情冷漠又憂傷,專注而又漫無目的地尋找著。
看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心,他也漸漸發現了很多不同之處。他看到快樂的心是溫暖的紅色系,痛苦的心也是冰冷的冷色調;有的心特別大裝了很多東西,有的心特別小只能裝下一個名字;有的心散發著明亮的光芒,有的心漆黑無比逐漸干枯。每個人的心都不同,每個人都獨一無二。
失去了心的空洞時常沒由來的疼痛,提醒著他加快步伐。而他卻絲毫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該做些什么。
大多數時候他都在懷疑,自己行為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如果沒有心已經讓他痛苦,那找到了心又會怎樣呢?
任何人都不能告訴他答案。擁有心的人不懂得失去的滋味,失去心的人同樣也在尋找。他只能依靠自己,獨自一人。
他也會累,同任何有心的人一樣。
他想要休息一會兒。
三、
他遇見了一個女孩。
女孩是十分聰明的女孩。她會體察他的想法再做出他想做的事。這讓他感到和女孩在一起很輕松。
他看到女孩有一顆粉藍色的心,充滿渴望又無比憂傷。
這種情緒很難被他理解,不過這并不影響什么。他告訴了女孩子家正在尋找丟失的心,現在的他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女孩的心一瞬間變得深藍,卻又在片刻過后恢復了平靜。
“沒關系,反正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女孩這樣說。
他覺得女孩的反應可能是在對他的遭遇表示同情。
和女孩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變得很長,女孩的心里也漸漸多了些名為滿足的情緒。女孩時常問他能不能永遠陪著她知道他的心自己到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女孩,只說著可能吧。他發現得到回答后的女孩比平時都要開心。
時間能幫助人理解很多以前所不理解的東西。他察覺到女孩也許想把她的心和他的心緊緊的依靠在一起。像大街上那些男女一樣。
可是他不能給她承諾,可能也不能再給她快樂了。他自己把自己的心弄丟了,并且還沒找回來,這是可以確定的事實。失去了心的人來說,又該如何去愛呢?
他可能又要離開了。盡管有些愧疚,但他隱隱約約覺得糾纏下去反而對誰都不好。
女孩得知這個消息后留下了眼淚。這是他可以想到的,仿佛也是她意料之中的。有心的人情緒表現都是那么的明顯,悲傷和快樂都寫在臉上。
“既然你不會留下來,那為什么要留給我這么多回憶。如果我把我的心給你,你可不可以留下來?”
甘愿為所愛的人付出一切是每一顆心都愿意做的事。只是有些人的大腦發出指令讓他們理性選擇,有些人只聽從自己的心。
他不能接受女孩的心,不單單是因為他的心里包含著他自己的情緒和記憶。如果他帶走了女孩的心,女孩也就成了像他一樣沒有心的人。
他已經必須要離開了。
這是一次有告別的離別。女孩擁抱了他,她的心此刻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悲傷的深藍色,像幽深的大海。
“不要為我傷心。找到了心之后,我或許會回來找你。”
他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四、
他又踏上了尋找心的旅途。
離開了女孩之后胸口的空洞又開始偶爾疼痛,他發現和女孩在一起的時候似乎沒有感受到失去了心后經常感受到的疼痛。
他和女孩在一起的時候是快樂的吧,只不過沒有心告訴他答案。他只能離開,在找到心之前。失去了心以后的生活,無論做什么都覺得怪怪的。
這條路不僅僅是他尋找心的路途,同樣也是一次旅行。他漸漸明白了很多美好的意義,胸口的空洞也從冰冷堅硬變得溫暖柔軟,時刻準備著迎接心的到來。
人的一生總要不斷的尋找些什么,他覺得他的一生可能會一直在尋找自己的心。這也不是什么壞事,他在這條路上隱隱約約感覺到過快樂。
春天馬上要來了。
五、
他來到了一個美麗的地方。
周圍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漂浮在空中的花粉弄得他癢癢的。他感受到的隱隱約約的快樂又強烈了一點。
他看到一個姑娘,拿著畫筆描繪著這個畫面。一陣熟悉的感覺涌了上來,他覺得很久很久之前自己似乎見過這個場景。
突然,他看到自己的心就在姑娘身邊飛舞。雖然不知為何千瘡百孔疲憊不堪可依然努力的飛著。
他想問問姑娘發生了什么,姑娘怎么有他的心。
他走向了姑娘身邊。
姑娘抬起了頭。
“我們不是說好永遠都不見面了嗎?”
飛在空中的心毫無征兆的從心變成了石頭,砸到了地上碎成兩半。他把心撿起來想要放在胸口卻做不到。他感受到了無法言喻的悲傷和絕望,他的心從今天起變成了碎裂的石頭。
他轉過身,流下了眼淚。
六、
他沒有留在姑娘身邊,也沒有找回自己的心。
他把石頭心藏了起來。心已經變成了石頭,不能用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還會不會長出來了。
他覺得還是沒有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