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雄是個南方人,對于他來說,每年能看到一場大雪,簡直是一件不能再幸福的事情了,所以下雪的時候,他就經常一個人跑到操場上去,孩子一樣的堆雪人,班里的女同學都吃吃地笑他,他也不在乎。
因為他也會想起自己的童年。
雖然現在還沒有下雪,但天氣已經冷的好像已經下過雪一樣了。
尤其是校園聯誼活動結束以后。
陳子雄一直在責備陸陌青。
“你怎么能說那些話呢?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是最關鍵的人物?”
“可是我說出我內心的想法有什么錯,何況我現在怎么成關鍵人物了?”陸陌青嘟著嘴說。
“你不知道這些事情,繞來繞去都是因為你?林小言不是因為你,才跟高華分手的?不是因為你過早表露了心跡,林小言才會更加痛苦?不是因為秦悅希看到你們在一起誤會了,才讓她剛剛好一點,又開始傷心了?”陳子雄一口氣說了這么多。
他好像一輩子也沒一口氣說過這么多話。
陸陌青低著頭,好像也有點難受。
陳子雄忽然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重了。
畢竟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去表白,還被拒絕了。
那么這件事,到底誰對誰錯呢?
聽閆菲菲說,秦悅希跟林小言的關系,好像變得微妙起來了。
林小言的心里亂糟糟的。
她本來還在分手的痛苦里,卻又被突如其來的陸陌青的表白給打蒙了。
雖然她知道秦悅希因為這件事情耿耿于懷,但也沒有心情去解釋什么,她自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她本就不是個喜歡解釋的人。
或許過一陣子,秦悅希就好了吧。
但是秦悅希并沒有好起來。
她還是在翻來覆去的想,為什么林小言會背著她跟陸陌青在一起。
她甚至以為,陸陌青是因為林小言才拒絕了她。
其實人有的時候就是如此,有的事情明明可以想明白的,但因為你的消極情緒致使你一直往不好的方向去思考,所以本來很簡單的事情,或者去探聽一下就可以明白的事情,卻偏偏搞不懂。
閆菲菲知道了事情的過程,她想對秦悅希解釋。
可是以她的性格,現在怎么聽的進去。
何況就算聽了,她也不會相信。
雪終究還是來了。
臨近冬至,又一年的圣誕舞會。
林小言沒有來。
陸陌青也沒有來。
秦悅希更沒有來。
秦悅希沒有來,并不是因為覺得跟林小言在一起會尷尬,而是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件事情,直到她要走的那天才告訴閆菲菲。
閆菲菲大吃一驚:“什么,你要轉學?”
“嗯,手續辦好了,我今晚就要回家了。很抱歉,一直瞞著你們。”秦悅希說。
“這,你為什么要轉學啊!”閆菲菲簡直要哭出來了。
“家里人想讓我出國去學習。”秦悅希低著頭說。
“你別騙我了,你在我面前撒謊,不就是赤裸裸的打臉嗎?到底因為什么?”閆菲菲問。
“我……真沒什么,菲菲,是我自己的原因,你不要問了。更不要對他們說。”秦悅希說著,開始收拾行李。
“不行,我不能讓你走。”閆菲菲上前去制止她。
“我必須要走,手續已經辦好了,我已經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了。”秦悅希笑著,卻看不到絲毫的開心。
閆菲菲說:“你是因為林小言嗎?”
秦悅希忽然停了一下,然后轉過來對她說:“怎么會呢,我們兩個是最好的朋友。真的是我自己的原因,菲菲,你不要多想了。”
雪,愈發的大了。
與夜色擰成一團的烏云,把原本皎潔的月色遮的干干凈凈,天地間一切雜音仿佛都被大雪覆蓋。
閆菲菲只能聽到馬路上,行李箱摩擦著雪地的嗤嗤聲,和夾雜著的沉重的腳步吱呀聲。
簌簌的大片雪花落在秦悅希大紅色的風衣上面,在路燈的照射下星星點點,像她止不住的眼淚。
閆菲菲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林小言,因為她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或許這個時候,能讓秦悅希安靜的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吧。
秦悅希低著頭,背著快要把她腰壓彎的背包,在雪地里走著。
她望著腳下的腳印,踩下去一個碩大的坑,很快就被大雪填滿。
是不是人生就是這樣?你呱呱墜地的時候,好比在人間砸了一個坑,那時候你仿佛帶著光環來到世上,周圍的人都贊美你生的俊俏,將來一定成才。
但隨著你慢慢長大,變得平凡,不再那么引人注目,你留下的坑就慢慢被填滿了。
這該死的人生。
秦悅希把大紅圍巾裹到了眼睛下面,想遮住臉上留下的淚水。
她回頭望了望拉著行李箱的閆菲菲在她身后慢慢走著,時不時抹一下眼淚,忽然很心疼。
其實閆菲菲跟她在一起的短短兩年時間,感情好的都快趕上林小言了。
她們從一起在課堂上自我介紹的時候互相嘲諷,到一個宿舍上下鋪的互相打鬧,從一起面試學生會被批的體無完膚,到一起參加社團活動奪得第一名。
當然,還有她失蹤的時候,閆菲菲拼命去找她,后來找到了又拼命的罵她。
然而現在她卻要離開。
因為她知道,當所有問題在情感的路口打成死結,唯一的辦法就是,有一個人徹徹底底的離開。
秦悅希認為這個人是她。
不管有多少不舍,多么殘酷,她都決定要走。
她現在已經不知道如何面對林小言和陸陌青。
“悅希。”閆菲菲把行李箱交給秦悅希。
“菲菲。”秦悅希微笑著,可是笑容已經被圍巾包住。
“你保重啊,記得常給我來電話……”閆菲菲又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
“嗯,好的。菲菲,你快回去吧,我到地鐵了,我自己走就行,家里人在那邊接我。不然雪下大了不好走。”秦悅希對閆菲菲告別。
“你一定要給我電話啊!一定!”閆菲菲抽泣著說。
“我記得了,菲菲,再見。”秦悅希對她揮了揮手,然后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電梯上。
淚水噴薄而出,她的紅圍巾根本包不住。
閆菲菲望著漫天的大雪,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就像她的眼淚一樣。
她此刻大腦有點放空,好像什么東西被抽離了一樣。一步一步走在雪地里,連吱呀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她忽然有點想陳子雄。
那年的這個時候,他們才剛剛相見。
今年,有人已經離去,有人在,但心已不在。
大雪已經白了所有,閆菲菲忽然覺得有點不認識回去的路了。
眼前仿佛有一個深洞,黑黑的,像精靈的嘴巴張開著,隨時都有可能把她吸進去。
她想逃離。
于是她打算轉身回到地鐵去,起碼那里沒有這漫天的大雪。
可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忽然覺得腳下一空。
然后她就真的掉進了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