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什么?

我是不耽于夢想,能夠腳踏實地實踐的人。今年終于攢夠了年假,啟程親眼去看仰慕已久的長江。

我是喜歡刨根究底的人,做事情也要從頭做起,所以確定游長江的旅程,要自宜賓起,到上海止。為什么從宜賓起呢?因為宜賓號稱“萬里長江第一城”,地處長江零公里。岷江和金沙江到此匯流,才開始叫長江。而上海,是長江的入海口,萬里長江經過的最后一個城市。

宜賓,長江零公里

為了更好地感受長江,在宜賓,我們包了個車,沿江走走停停地看長江。

司機問:“是北方人吧?”

我說:“是。”

司機說:“上次拉了個北方人,十分搞笑。”

見我感興趣的樣子(他自己可能也按捺不住要說),他給我講了他和那個北方人的對話。

車在行進間,北方人驚嘆:“江啊!”

司機很自豪:“是長江。”

北方人又驚嘆:“山啊!”

司機連忙介紹:“翠屏山。”

北方人再次驚嘆:“樹啊!”

司機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就說:“我們這里樹種很多。”

北方人繼續驚嘆:“石頭啊!”

司機實在忍不住了,北方人驚嘆長江還是可以理解的,宜賓的山也不怎么高,樹也沒啥稀奇的,對石頭發出贊嘆更令人匪夷所思,于是就問北方人:“你們那里到底有什么,總不會連石頭都沒有吧?”

北方人回答:“什么都沒有,只有土,全是土,到處都是土!”

司機問完才知道那個北方人是黃土高原上一個偏僻地方來的。

這個對話著實讓我們大笑了一陣,但是笑過之后我又感到一些凄涼。

由于工作的緣故,我在貧困的農村生活過幾天。那地方是一大片鹽堿地,莊稼收成很差。進了一家農戶,我恍然大悟,什么叫“家徒四壁”,這就是家徒四壁。屋子是泥坯磊成的,歪歪扭扭的窗子下有個土炕,土炕對面靠墻有一個破木桌子和一個破木椅子,一條從屋外延伸進來的電線盡頭吊著個燈泡,別的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

那里相當多的村民一生沒有離開過村子,別說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連幾公里外的縣城都沒有去過。沒有書籍、網絡、電影。個別人家有電視,但電視里面演的事情對村民來講,與我們在人世想象天堂也差不多。

生孩子卻很多。曾有人問為什么?一個村民實誠地說:“那干什么?晚上開燈還費電。”

我只在那里呆了幾天,這僅有的幾天就憋得要死。受不了,不只是物質條件的問題,主要的還有一種荒涼感,無法忍受的荒涼感。村民的眼睛空洞無物。他們習慣了這種荒涼,對于村外的世界,不好奇,更不想去實地探尋。

我愿意用這一生,多去看看世界各個地方的事物,了解其他地方的人的生存狀態。在不斷的旅行中,我看到塵土尚未完全覆蓋住的歷史,遇見各種各樣有趣的人,聽到意味深長的故事。這些事情讓我上癮,他們能夠溶解在我的身體里,成為組成我的一部分。

那里有什么?這個問題足夠讓我著迷,并傾盡一生去探尋。當然,我所去的那個荒涼的村莊和那里的人們也豐富了我對這個世界的感知。

我不知道這次宜賓之行,那個司機給我講的北方人,在看到了江、山、樹、石之后想去做什么,但我想他的眼睛一定是明亮的,不是那些村民那樣漠然的神情。但愿他和我一樣,愛上旅行,并在旅行中使自己不斷蛻變成長為一個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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