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 借錢

閱讀字數:5000字 | 閱讀時長:7分鐘


今天是4月15日,雖然上月個的工資,自己心里已經知道個大概。當看到手機上工商銀行App顯示,上海騰躍科技有限公司轉入3500元,腦子里突然暈了起來。

自己這個月花唄還3000塊,白條300元;房租要1400元。這日子該怎么過呢?

再借點小額貸?找不到正規的渠道。

問自己爸媽借?前兩天,父母一直嚷嚷,讓我回老家,別在大城市待,不好給他們找媳婦,我沒同意。現在,實在拉不下臉去問他們要錢。其他親戚跟她們一個鼻孔出氣,不跟他們借錢,也是一個道理。

我在出租房里思來想去,一個瘦瘦的,穿著老土的青年形象,突然浮現在腦海。

我關掉工商銀行App,翻開通訊錄,找到劉平的電話,打了過去。

“喂,劉平,我是賴文!”

“噢,賴文!聽說你現在也在上海!”

“是啊!晚上有空嗎?你剛來上海,老鄉請你吃飯!”

“明晚吧?”

“也可以,反正都是周末!我們大概19點,到五角場那里碰頭!”

“好!”

“老鄉,那咋們在微信繼續聯系!”

“好!”

“再見!”

“再見!”

機會難得,我可不愿糊里糊涂,跟他吃個飯,簡單問一下“能借老鄉一點錢用嗎?最近老鄉沒錢還房租了!”

我得像做項目一樣,做一個詳細且成功率的流程,務必把他拿下。

我借多少錢呢?目前的缺口有1200元,這個月到下個月發工資,還有30天,每天吃飯最低30塊,加上一些零花錢,最低還要1000元。馬上到11月份中旬,我這個月必須買羽絨服了,預算400元。上下班地鐵費每天10元,一個月共280元。看起來,至少得借2600元。

實在沒想到上個月業績這么差,本來想買耐克最新一代Air鞋,大概要500元;還想換一個華為,要3000元。這些這情況,只能忍著,再等等看了。

借錢的理由,我該怎么說呢?我知道實話實說,那就活該借不到錢。這道理在讀書的時候不在意,出了社會混了幾年,不得不承認:相比直言不諱的真誠,還是套路得人心。

不說大概率是不行。雖然是高中同學,畢竟有四年沒見了,關系遠不如之前了,早已沒有了那種沒有防備的信任。

直接說自己還不起房租,沒錢吃飯。那這老鄉,必定想:這老鄉在上海是怎么混的?連生存問題都解決不了,還不如叫他回家吃老米。借錢給他不是讓他繼續在這里受罪?

我該怎么說呢?對,第一點,鍋不能讓自己背上。得找一個合理的借口,把鍋甩出去。最好可以賣慘,帶點煽情的。家里正在做房子,自己的錢好多寄回家里了。這樣還不夠,還得加點料。對了,突然想到一個完美的點子。給自己加一個女朋友,這能夠拿來裝逼。女朋友上周做了闌尾炎手術,花了一萬多塊。這些理由,應該能打動他了。

還有一個容易忽略,但是不可忽視的問題。該這么應對,什么時候還錢給他呢?說下個月?那純粹就是過嘴癮,業績一下子,也提高不到哪兒去,下個月估計沒錢還。反正快過年了,那就咋就承諾,在年前一定還他錢。大部分人要回借出去的錢,也都是在過年前的。

有女朋友后,房租可以提到2000元一個月,畢竟女人租房挑剔一些。

搞清楚自己的目標后,我模擬著跟他見面的過程。對的,該怎么辦。古人云,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劉平,我最近缺錢,能不能借我3000元?“問了之后,看看他的反應。如果他豪爽的答應下來,自然就沒必要往下說了。如果他不說話,或者臉上顯示出為難,那我得繼續下猛藥。

”我自己賺的錢,大多數寄家里做房子了。而我女朋友上周,花了1萬塊做闌尾手術。”這兩個理由,可以慢慢一個一個拋,這樣可以加強效果。

等等,這個理由很讓他信服。因為家里還要自己接濟,自然現在女朋友要花錢,不能往家里要了。但不能在加強一些嗎?真的就是最完美的說法了嗎?

女朋友手術的費用能不能加一些呢?大不了換一個病種。不過自己畢竟是借幾千塊,并不想初次跟他借個幾萬塊,這個費用如果說多了,借的錢太少,反而讓他覺得奇怪。

真的有些費腦子,比上班還累。對了,女朋友做手術的時間,改到下一周,是不是比已經花出去要好!這樣,強調一下后天手術,加強用錢的緊迫性,增強這次借錢的合理性和真實性。

這樣看起來,如果只借3000元,借的太少了,顯示不出事情的重要性和緊急性。那改一下,借個6000元,這樣最好。這樣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到時如果他不愿意,可以讓他借個3000元。

見面后的第一句話,還是得仔細的考慮考慮。

劉平!哈哈哈!這樣太簡單了!

劉平,我們四年沒見了!哈哈哈!這樣開頭可以,后面還得加一句。這一句要有這樣的效果,他聽到后,想起我們倆的同學時光。

劉平,我們四年沒見了!你看起來,和讀高中的時候還是一個樣!這句話非常好,把“劉平”,喊成“阿平”是不是又好一些。

“阿平,我們四年沒見了!哈哈哈!你看起來,和讀高中的時候還是一個樣啊!”開頭第一句,就這么說了。

自己的工作情況,該怎么介紹。這得仔細斟酌一下。我現在是做銷售的,業績在中等稍偏下,就是三個月,只有一次達標的情況。在我們公司,業績只有達標,才可能有一萬塊的工資。這個情況,我自然不能無腦的說出去。我說自己基本上能達標,拿個萬把塊。大城市上班,拿不到萬把塊,還混個毛線!何況我在這里,已經呆了兩年。另一方面,自己也不能吹的太過,自己畢竟是來借幾千的人。

我還想到,能不能去做一個,闌尾炎癥狀的醫學報告。真的沒有,但是我會PS。單純的換個名字,這操作并不難。反正劉平也不能,真的去醫院,或者跟我那虛假的女朋友核實實際的情況。

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要有這東西,自己借錢的把握又能高上不少。不過遺憾的是,百度上仔仔細細的查了十幾分鐘,沒有找到急性闌尾炎診斷的證明。這法子自然就沒法弄了。

即使不完美,我估計這一套下來,3000元百分百借的到。他上周剛來上海,總不能口袋里三四千都沒有吧?

6000元借到的概率有70%左右。劉平這人雖然幾年沒見,但是他的性格,屬于那種猶豫型,受不了太大的鼓動。這人沒啥心計,說的不客氣一點,有那么點婦人之仁的意思,最適合接收好人卡。我這一套下去,大概率是要把他拿下的。

想到這些,頭也不暈了,心情頓時好了不少。能不能做的更好一些呢?

感覺在流程里,這樣走沒啥問題。流程外我能做什么呢?我的形象!對,我差點把他這個重要的事忘了。可不能給他一個印象,這人看起來像混的還不起錢。先不管銀行卡的錢,一個看起來有錢的人,遠比看起來像窮光蛋好借錢。用他們的話說:先敬羅衣再敬人。

我拿起鏡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之前做的頭發卷發型,現在已經不成型了。是時候去做一個潮一點的發型了。花唄過三天到期,先花個三百塊到頭發上,也是也行的。

至于衣服和鞋,我之前大把大把的錢,往這上面砸,倒是夠用。衣服穿那件火紅色的耐克運動衫,鞋可以穿一雙耐克的休閑鞋。

這裝扮,對付一個從小縣城來的青年,已經綽綽有余了。

手機的鎖屏封面,換成之前和女朋友照的像。還有,這手機膜和手機殼,看起來都太舊了。等會順路,得去換一個。

看了一下時間沒過12點,我立馬倒頭呼呼大睡起來。


到了周日下午,天氣突然嘩啦嘩啦,下起了大雨,像是在發怒一般。按照前天的計劃做好,我18:30,到了地鐵10號線的5號口出口處。雨下的比預想要大很多,我原本穿休閑鞋,現在穿板鞋也沒有多少地,能夠下腳的。

到了地鐵口,我發了一條消息給他。“阿平,我到了五角場站地鐵口,你到了哪里了?”

很快,收到消息。一個笑哭的表情,接著“我離那里近,我剛準備出發!”我琢磨著,不會放鴿子吧?不過,現在想這么多也沒用,我只得在這廣場上,走馬觀花的轉了轉。

直到19點25分,終于收到了劉平的消息。“老鄉,我到了!”

我急忙走到地鐵口。看到一個穿著舊西裝和皮鞋的瘦子,我仔細看去,果然是劉平。他正在用紙巾,擦著自己西裝右邊的水。

當時,我心里正氣他來得晚。“你怎。。。。”我立馬制止住自己的嘴巴!

“劉平,我們四年沒見了!你看起來,和讀高中的時候還是一個樣!”他大概是沒有聽到我的話。

過了一兩秒鐘,劉平抬起頭,:“老鄉,等我一下,這大雨天出來,就是麻煩很多!”此時,劉平的臉色并不好看。

“咋不是四年沒見,你剛來上海!我怎么也得,跟你見一見!古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阿平,咋們邊走邊聊,現在去飯店吃飯!。”

我選擇的飯店,是萬達廣場上的蘭桂發粵菜小海鮮醉雞煲店。那里離出站口特別的近。

我們坐下后,發現劉平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我笑臉相迎,“阿平,你有事嗎?”

他沒有回話,只是搖了搖頭。

“你現在在上海,做啥工作呢?”

“客服!”我一聽,心里有些瘆。我之前可是打聽過,在上海,客服的工資幾乎是最低的。

“客服工作好!大城市里,少有有雙休的,客服就是其中之一!我們做銷售的,一個月平均萬把塊,可是干了啥996、997的活!”

劉平聽到后,冷笑了起來。后面,他的臉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我給他洗碗,給他擦桌子。還有他需要喝飲料,叫服務員,我都主動的給他處理。

聊完工作,我立馬將話題,轉到家里人那里。

“他們不同意我來這!可待在小縣城,那點工資啥時才能買房啊!”

我一直扯著自己的臉皮,微笑個不停。

“阿平,家里人的觀念:二女結婚生子,還有兒子在身邊!都是一群老古董,哪懂我們這邊讀過大學,出過遠門人的想法!不用管他們!”

劉平先是陷入沉思,過一會兒。“嗯,反正我現在不靠他們養活!就是有些煩,每次打電話都再說讓我回家。”

“哈哈哈!阿平!都一樣過來的!等你帶上個半年,你爸媽自己把自己說煩了!他們就不說了!來,這個醉酒雞真的可以!很甜!”

吃了兩口飯后,我喊服務員,拿兩瓶啤酒過來。之所以一開始我沒有提喝酒,是因為劉平之前是滴酒不沾的。當時他心情不好,他肯定不愿意喝的。

“阿平,咋們喝兩杯!”

“賴文,不好吧!”

“阿平!好得很!反正今天又不上班,咋們盡情的喝!不是有句話說得好,“我有一壺酒,足以走天涯”咋們出門在外,怎能不沾酒呢!”

劉平雖然顯出為難的臉色,可是嘴里帶著微笑。我立馬將一瓶啤酒開了,放到他面前。

主動跟劉平干了兩杯后,我想著怎么轉到借錢的事上,我問起他的私事。

“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他搖了搖頭,露出尷尬的微笑。“你呢?”

“我有,在這里上了一年班,談上的一個。可是。。。”

劉平聽到后,睜大了眼睛,盯著我。

“我女朋友身體很不好,有老胃病,經常要跑醫院。最近,突然查出了急性闌尾炎,過三四天就要做手術!一下子要花一萬多!談戀愛,一個人的錢,基本上兩個人用,本來就燒錢。比如給她矯正牙齒,一下子就出去三四萬。加上家里在縣城里買房,我出了五萬塊,這手術費我正愁著呢。眼下只能向朋友幫忙了!”

我裝著低下頭,露出傷心的樣子。而實際上,我用著余光,觀察著劉平的反應。很可惜,劉平似乎沒有什么觸動,只是陷入了他習慣性的沉思。

他連忙抬起頭,恢復著笑臉。“不提這些傷心事!掃了我們倆的興!大不了和她分手!來,咋們干杯!”

我舉杯伸手向著劉平,劉平也舉起酒杯,但若有所思。

“賴文,你那里還差多少?”

“差六千。阿平,來,咋們喝酒!”我主動碰了一下他杯子的下方,一飲而盡。

劉平此時,正在慢慢地喝著杯里的酒。看的出來,他似乎心里再做選擇。

“阿平,說實話,我是挺想找你幫忙。可是看你剛來上海,肯定開銷大,我開不了這口!”

劉平看著我,淡淡的說:“六千塊又不多,我借給你就是了!”

“謝謝阿平!太感謝!我的女朋友保得住了!以后有什么用得著兄弟的,盡管跟我說!最遲年前,最遲年前,我一定還你這六千塊加上五百塊!”

劉平拿出手機,他立馬給我微信轉賬了六千塊。


不得不承認,當時我是處心積慮,可是還是非常的感動。自己在上海這邊,差點都交不上房租了,突然有個人愿意幫你。這種雪中送炭的情境下,劉平真算得上是我的大恩人!當時我想,這事我必定此生難忘,一輩子也記得劉平的恩情,我們的友誼也會更加的深厚。

因為他的借款,花唄和白條按時還了,這個新工作也熟悉起來,我這幾個月終于緩了過來。

但是,我發現很不想聯系他。甚至,我祈禱劉平永遠消失。也許是因為當初借錢,自己花了大心思,感覺六千塊像勞動所得。可劉平讓我清醒;也許是自己不希望,想起自己當初落魄的樣子。更重要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自己工商銀行APP賬戶里,一下子突然少掉六千塊。

工作忙碌的日子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距離過年,還有不到一個月,我突然收到了劉平的電話。

“賴文,六千塊記得半個月內還我一下,我過年要兩手空空了!”

“阿平!好勒!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微信轉賬過來!現在有事,我先掛了!”

我打開手機微信,找到劉平的。有那么一瞬間,我想立馬把錢轉過去,免得多一事。可是,我怎么感覺心有不甘!

這幾千塊塊錢,就這么沒有價值的花出去了?

想到這,我收起了手機。

再等等吧!也許過了一段時間,我這邊還有更需要錢的地方。

備注:小說純屬虛構,不代表寫作者本人

理想的文學殿堂,現雖不能至,然心亦向之。

寫作者簡介:巫鬼,1991年生。所想寫的,只為心里那些不得不說的話,希望能給大伙帶來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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