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惡和尸體不一樣,即便深埋萬仞也會鉆出腐臭來咬著人。”
“我娘又死了?”
“可笑,昨日是我娘忌日,她如何再死一次!”
起早家仆匆匆來報,說是宋先生的母親和一個婢女并排死在了正室之中。宋先生覺得奇怪,誠然為了祭奠母親是將正室作了靈堂,也安排了兩個婢女在那守著,可一個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和一個尸骨都不知在何處的舊人又一起死了?
宋先生也不顧家仆,立馬翻身起床,踩上鞋往正室趕去。一家人都圍在門口往里張望,見宋生來到趕緊擁上前問個辦法。宋生不回答,急著撥開人進(jìn)正堂去看個明白。
娘真的躺在那里。
雖然多年不見,宋生始終記得娘的模樣。娘在他小時候就走了,所以躺在那里還是青年的面貌。他突然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問周圍的人如何知道這就是他母親。
“老夫人昨夜到來,怕我等恐懼便告訴了身份。可惜……”室內(nèi)一旁椅上響起微弱的聲響,宋先生這才注意到?jīng)]死的那個婢女無力地靠在那里。
旁人告知他說:“今早來開門,就見三人并排倒在地上,除了她尚有微息,其余兩人均斷了呼吸,早已冰涼。給她灌了藥湯才緩醒過來,也是她說那一陌生女尸是老夫人的。”
“昨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宋先生過去扶著婢女問道。
“老爺,昨夜夫人出現(xiàn)著實(shí)嚇了我們一跳。我們本還不信,可她對您幼時的事了如指掌,待我們也是很好,不像是有惡意。守夜無聊,我倆就和她說起您現(xiàn)今的事。正說著話就突然聽見窗外傳來‘噗噗’的聲音,我去觀看,見一個白發(fā)佝僂的矮小婦人在庭中繞圈走,頂著腳卻像鶴一樣速度飛快,還邊走邊吐水。可那水吐得源源不斷,也沒個窮盡。”
“我覺得很奇怪,回身告知夫人和伙伴外頭的情形。她們也是驚奇,一同湊過來看。誰知這時那婦人飛快地掉轉(zhuǎn)方向沖過來,朝著窗子噴出水柱擊穿窗紙。我被嚇得倒在地上后就沒了知覺,想必夫人和她……也是因此吧。”
宋生直起身在室內(nèi)踱了幾步,又問她:“你可還記得那老婦是何處出現(xiàn)的?”
“好像,就在老爺門前樹下。”
門外眾人沒等宋先生吩咐,趕緊找了鍬子去挖,挖至三尺多深時候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頭白發(fā),再下去完整地掘出一具腫脹惡臭的尸體,口中還在淌著水,正是婢女描述的樣子。不同的是,尸體上面還壓了一具白骨。
宋生看了倒吸了一口涼氣,怔了很久,又端詳那白骨,像是不覺恐懼了。家人都在一旁等著吩咐,他終是揮了揮手說:“將那尸體燒了,白骨,好好地取盒安放起來。”
“你們都散去罷……讓我獨(dú)自想一會兒。”宋先生支著頭失力地坐到了門檻上,想著想著忽又抬起頭,見只剩那婢女還在那站著。
“老爺,小的還有事稟報。”
“說吧。”宋先生無心理會,自顧自地垂下頭去,卻被婢女抱住了頭。他又驚又羞,急忙想站起來擺脫,說:“你要做什么!”
婢女輕撫他的頭發(fā),幽幽地吐出口氣來,喊了一聲:“吾兒。”
宋生怔住了,沒再動彈。
“官場險惡,有人想要加害你,不管你怎么躲都躲不脫。你是個好孩子,斗不過他們的。娘能救你一次,卻不能次次都救得到。不如遠(yuǎn)去吧。”
“我知道了,娘。”
“我都沒有陪伴你多久,也不是很了解你了。”
“沒關(guān)系的娘。你的話我會記著。”
“記著,不過是記著了……罷了。”
婢女說完最后一個字,吐盡一口氣,身子失了魂一般軟軟地癱到了地上,袖中滑出一把匕首,身子再沒了溫度。
“老爺!老夫人的尸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