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聲響,在各種辰景時時回響,始終恣蔓欲絕不絕。——題記
當代人喜歡熬夜,喜歡清冷無雜音亂耳的心理在和時代負隅頑抗,剎那間才自省自古的積習肇端之深
。古琴、胡笳、琵琶、瑟、箏、阮…講究的是每于斷林荒荊間,一再鼓之,凄禽寒鶻,相和悲鳴,或是幽音待清景,唯是我心知,只有樂師琴聲兩相講和做樂, 互慰與愿就好。
我們還是這樣于晏色后捧著手機于無聲處聽夜梟聲聲,和古時舊有的凄涼客里,聽商歌紫簫別無二致,情愫若合一契,它們由來隨氣血流注,披布四肢,每個人不免被切膚貼骨的行跡。無意于褒貶,我們到底還有多少時間脈息若蘭的對談,無從得知。
我急切需要體會深居簡出,剔除紛紜潤飾,置身以空無統攝萬有的蓬萊,佯寐在這個廣大的時辰所包含的纖毫桃源。想到這里,一時濱海封土,普天山開。
索居與圖謀安生互成的顧念漸趨葳蕤,那循跡而來的瓊音轉眼過了幾闕光景,使我心境行單,折眉并且卒相與歡。
? ? ? ? ? ? ? ? ? ? ? ? (麗江山居)
山居的日子與日俱長,是日伊始天朦朦亮,我居高盈視,千米外山體延綿年方八千,六個半小時車程所成眼前金沙江口含一股附馬髻,江水攜著沙石措置裕如,環繞而生的藏民在細沙淤積的灘涂放牧,討論所建的木結構房屋工期將至,牦牛鼻子上的絞繩似乎斷了很久,著污垢,每股分叉,既而忽有夾奔子欄鎮氣息的熏風吹呼,曬太陽時,假設在小鎮路邊坐上一整天,是否會碰到一個熟人?江陰一側相望老街,此地有雨后似的略稀疏幼羊羔白毛云,缺憾處隙漏出五指撥弄也上不見頂的青藍天,山腰端坐著一尊金佛,橫生幾分宗教枝節。接著我耳邊回音相生,日日喟息天色深入冷宮,也不時握筆,雋清業已無法體味的詩箴;眉批,刪注。謎語稍歇,日色朝朝變換而紅袍蛻變,曾堪虞的啞于時歲的積累。生命中三分之二的眸子和一半的長相終于此時,我急于如蟬吐絲成蛹、作繭自縛,把十數年來的故國舊夢鋪開,如數記得詩人一二、民國浪子少爺、著力攀爬的九旬老人、章句的若絲若芒、某一洇晚霞…無一不如造錦款款流瀉為我,為我針線阡陌交會,有稗官悄然興起織造,鉆營萬夜長卷。如今日日閉門不出,綿長體會,靜坐時候有一些倒錯交接在體內發生,行跡隱秘不露,甚至漠視外有,有時分貝的降低可以把你帶回某一段時光,那被留白的一秒,溫暖的草香,安靜的上午在短暫的時間中輪回無奇,再度重溫,我想一生中難得有岑寂的回憶起某事時的捉摸,撥動著時序的水紋,粼粼中泛起闖入腦海里的似曾相識的倒影,安靜的接過已然衰朽的舊地時光,那是我的幼年,因這無端的山居而滋長懷念且暗含熟識的陌路,我意識到對于一些不起眼的細水長流,我們已難以獨善其身。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時背后墊著毛巾,胖胖的我永遠委身在福建園那個小小的小區中那塊小小的空地,我更愿如此,夏夜晚風吹過,四散開了花粉,我輕輕貯藏昔日的氣候。當回望,再去尋時那個小孩,我更愿他一直在那里,媽媽抱著、牽著他的雙手在向前走,他的朋友們都不會講話,舞動著正在成長的小手,他們在一起玩耍時,黃昏像細沙滑過手掌,月夜里,那門最古老的技藝,編織著人間淚花般晶瑩的錦帛,光陰就這么漫不經心的,漫不經心的,在某一刻如調色板的打潑,一朵朵、一片片繡花已經挽好,不像陣雨的傾吐,雷電的叢生來勢洶洶,她總是慢悠悠、慢悠悠的,讓我們都以為他已經停下來了…我愿誰都沒發現時間的流逝,我愿萬物的枯榮永遠只冒出了芽尖,荷蓬悄悄露角。我更愿一旁停著的車十年如一日不曾陳舊、報廢,他們還永遠是一副九十年代的款式,九十年代的車牌。
此時我有些顧忌,不太想回到那個熟悉的對河,因為看到新的公安亭,新的車,不同的人,會讓我那一絲絲念想破滅,也許當下的某一通電話、忽然在廚房的媽媽叫了我的名字,姥姥呼我去看報紙…此時的我才想到媽媽那時的笑藏在現今重疊的照片中,碎花短裙在明滅的歲月里像脂粉易落,媽媽那條淺沾泥濘的吊帶褲在幾疊的照片中已經易碎。這片刻的恍然就隨之而破碎,現實會把我拉入此時此刻,也許我現在也幸福美滿,但那時的時光,是一去不復返了。
也許那個孩子確實永遠沐浴在晨光中,他什么都不懂,他也不會長大,永遠抱著一根高高的燈桿,看著鏡頭,鏡頭后是爸爸半瞇著的眼,一邊對焦,一邊說:“小小!”而后的他,眼神永遠提溜的轉來轉去,向媽媽張開手,他也許是餓了或是想睡覺了,就會發脾氣,媽媽就把他抱上樓。第二天他又邁開小腿小跑起來,他的小身子也許一直停留在那里,他的哭聲、笑聲永遠是帶有一絲奶味,接著又聽到媽媽的安慰,媽媽永遠那么年輕,頭發一根根烏黑發亮,笑容滿面。這是一段關于我自己的妄想、追索,現今細細回溯,既無法向其捎信,又始終隔世。
少有的自己打理齊整,小箱整納得井然妥帖,拉起拉鏈,撳上搭扣,繼續投入挽留不住的栩栩人生
成稿于2017·6·12—中國·云南·奔子欄麗士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