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主上贊賞,這是東東的分內之事。”
“一個月后,我們會出兵夜郎篤夢,你隨我一同前往。”
“是,其實主上不必太過擔憂,您還有夫蒙煅的協助。”
“在我投誠哀牢之前,六魘之人便已立下赫赫戰功,始終沒有把我這太傅身份的漢人放在眼里,這點我還是看得明白,也無謂計較,所以不可對六魘寄予厚望。”
“主上言之有理。”
“我回藏書閣了,你退下吧。”
“是,主上。”一眨眼,角落的人影悄然消失,不知所蹤,仿佛是一團不曾出現過的空氣。
數日后,長安。
嬴政獨自登上城墻,微風拂面,讓人心曠神怡。遠處校場上正在練兵,隱隱能聽到士兵們的吶喊聲。他望得出神,若有所思。
“人生如寄,多憂何為?今我不樂,歲月如馳……”
“為何不樂呀?見到我能樂起來嗎,秦王?”劉樂突然跑了過來,笑容滿面道。
嬴政思緒被拉了回來,轉過身無奈道:“你什么時候跟來的?”
“一個人多無聊呀,又沒人陪我玩,就出來逛逛唄!對了,你剛才吟的是什么呢?”
“那是我很欣賞的一位詩人的詩句,他是詩人,也是皇帝,他就是魏文帝曹丕。”
“喂問弟?那是什么?草皮又是什么?”劉樂好奇道。
“哈哈,我真是被你打敗了!”嬴政苦笑道,“樂兒,不妨告訴你,曹丕就是推翻漢朝四百多年統治的人,以魏代漢。而你,我親愛的魯元公主,卻是漢高祖劉邦的女兒。這感覺實在奇妙。”
“哦!四百多年后,好像也不關我什么事了,所以我不恨草皮弟弟呀,反而我也要和你一樣喜歡這位皇帝詩人,你以后多給我念念他的詩吧!能做皇帝的,必有其過人之處,你也是哦!”
“那請問我有什么過人之處?”
“你呀,年輕有為、英俊瀟灑、有勇有謀、公私分明。這些夠嗎?還有……”
嬴政擺擺手,打斷道:“夠啦夠啦!你嘴今天像涂了蜂蜜似的,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嘿嘿,接下來我們要去哪里冒險?”
“過太平日子不好嗎?這可是無數故人所向往而無法擁有的生活。”
“當然好啦,只要你不催促我回豫章,什么都好。”
“你父親不要以為你被我拐賣了就行。”
“父親那里,你就別擔心了,我會和他說得很好聽很好聽,給你掙足面子,好不好?”
“當然好啦,只要你不催促我去冒險,什么都好。”
“哈哈哈!學我說話,調皮了!”
嬴政突然不再接話,因為他瞥見城樓下有一熟悉的白衣身影向城外急急走去。
劉樂順著他的目光望下去,道:“咦,那不是澹臺大叔嗎?怎么行色匆匆的。”
“應是去赴誰之約。”
“谷老師嗎?”
“不可能。”
“其實我覺得澹臺大叔和谷老師挺配的。”劉樂又陷入了某種少女情懷中。
“那是你的想象世界,和現實大多是有出入的。他倆差的不止是二十多歲的年齡,還有國籍。不是說這樣就不可能在一起,只是很難跨越。盡管如此,我還是祝福他們,望他倆能一續十年前的緣分。”
“那我倆差些什么呢?年齡好像差不多。”劉樂想了想,“現在漢源聯合,這算國籍區分嗎?我也不是很懂吶。”
“理論上來說也算,但沒有中原和哀牢差距那么大。喂,你這是挖個坑讓我跳啊!”
“沒有啦!我是真的誠心在問你耶!”劉樂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嬴政心想,對啊,我和劉樂差在哪里呢?
時空才是最大的差距。
自己的未來,還不清楚呢。
“對了秦王,你還沒告訴我澹臺大叔和谷老師美好的往事呢!”
“谷老師小時候,澹臺兄在她的老家所屬的渭南郡暫住過一段時間,因為借書的事,兩人算是早早地認識,后來澹臺兄就去了千里之外的葭明縣。而十年后,為了絮兒的成長,我在長安發起了招聘會,最后招進的人就是谷靈鳶。后來犬戎挾持思瑤,逼我攻打劉邦的葭明縣,我就率軍前往,在你出現之前,澹臺兄可說是從天而降,拾起蘭將軍被打落的雪螢劍,一招滅尸逐那海。那把雪螢劍,則是被尸逐蒼嵐砍下首級的謬郡守的女兒謬芳萍打造的。”
“真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啊!”劉樂認真地聽完,點了點頭。
“正如左丘明前輩所說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秦王,我想到一件事。”劉樂望著嬴政,神情突然認真了起來,問道,“你從將來的世界回到這里,會不會改變歷史?”
“問得好。可以說這是我認識你至今,最有水準的一個問題。”嬴政露出贊許的眼神。
“嘿,你別這樣突然夸人家嘛!我都沒有一點防備……”
嬴政從劉樂背后的箭袋中取出兩支箭,平行放在城垛上,道:“就拿這兩支箭來做比喻,左邊這支叫小左,右邊這支叫小右。小左比較靠前,已經射出去了,相當于兩千年后的那個世界。在李斯的幫助下,我來到了這個時空,無論我如何低調行事,勢必會改動歷史,哪怕和長安城一個路人多說一句話,他回家晚了幾秒,他朋友就沒找到他,他就錯過了本該屬于他的聚會,少認識一個朋友,就沒有出城打工,杵在家卻遇到了隔壁新搬來的姑娘,最后喜結良緣,形成一個家庭,這樣又會影響到其他無數家庭的組合。你看,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微小的點,在時間的推移下,影響會越來越大,直至改變全局。未來有個詞,叫蝴蝶效應,就是這個意思。是故,我確實改動了歷史,但不是小左的歷史。”
“好深奧啊,讓我好好琢磨琢磨……你繼續說。”
“事實上,歷史是所有人乃至世間萬物共同譜寫而成的,發展的當下,并不以為然,回過頭一看,都成了歷史。小左先前的所有歷史已經發生、完成和堆疊,是既定的,所以形成了現在的它,任何人都無法動搖。如果我能改變既定的歷史,那未來就不復存在,也就沒有嬴政的轉世,我也無法站在這里和你聊天,所以這就形成一個悖論。”
“你的意思是,你改變的不是小左,而是……”劉樂看向右邊那支稍靠后的箭。
“沒錯,小右,就是小左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劉樂有些茫然,又有些明白了。
“對,所以,我知道小左兩千年后的未來,卻無法得知小右兩年后的未來。”嬴政將右邊的箭順時針旋轉了幾度,“因為從我回來的那一刻起,它就走向了全新的、未知的時空隧道。”
“什么是隧道?”
“就是一種道路。”
“小右和小左這是分道揚鑣了?”
“可以這么說,你今天就吸收到這吧。樂兒,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答應我,聽了不要傷心。”
“好呀,快說!”
嬴政拿起左邊的箭,柔聲道:“歷史上,你是嫁給趙王張敖的。”
“啊?哈哈!真的嗎,傷心個雞啊!”
嬴政放下左邊的箭,又拿起右邊的箭,朝她擺了擺,戲謔道:“現在,你可能嫁不出去了。”
劉樂一把握住他手中的箭,兩眼發光,道:“好呀,那你得對我負責!”
“哎呀,當心!箭快戳到下巴啦,樂神!”
嬴政將兩支箭插回劉樂的箭袋里。
“其實,我很感謝你。”劉樂道。
“此話怎講?”
“我們現在的女孩子,從十歲開始繡花,繡到八十歲,一生就結束了。”
“你作為公主,亦有此番感慨?”
“公主也是女人呀。”
“但生活終究要歸于平淡中去,這才是生活的真,平淡就像面條本身,其他都是調味品。”
“不怕平淡的生活,就怕平淡的靈魂。”
“哦?”嬴政望著劉樂,給她披上自己的外衣,“風有些大了,我們下去吧。”
“嘻嘻,好暖!感覺自己就像在茅坑里翻滾的小狗一樣溫暖而有安全感。”
“你的比喻真是驚世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