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在家里休整了十天之后,回到圖書館,不出所料,我常坐的77號座位被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男孩占領了。心不甘情不愿,我坐到了他的對面,沒想到,這一坐,就是170多天。
對他最初的印象是總喜歡東張西望,眼神還有點玩世不恭,這讓我最初坐在那個位置的那段時間,極不舒服。有那么幾天,我每天都會向好朋友吐槽他。
自從圖書館引進了“來選座”系統,搶座位變成了一項技術活,有無盡的機關錦囊可以探索。有一天晚上,我抱怨又沒搶到座位,突然聽到對面有一個聲音“……可以點那個小禮包,紅包掉落可以攢著提前預定座位”。我抬頭一看,是他對我說話,我疑惑地望著他,他又重復了一遍,我又手機去操作了一下,又給他看“是這個嗎?”他點了點頭。似乎那時我連謝謝都沒有說,還覺得他孤傲,我才是目中無人。
再后來,我發現他總是和另外一個男孩子一起走。在路上遇到,我們都會注意到彼此,但是都不會互相打招呼,及時有目光的交互。在他經過的時候,和朋友說話的聲音會無意識間升高,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是想要表達善意和關注,但是還邁不出那一步的局促之舉吧!
有一次回去宿舍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看到了他和他的小伙伴在抽煙,看到了我之后,他有點局促地把煙收了一下,我也立馬把目光移向了別處。不知道為什么,我挺反感別人抽煙的,但看到他,我卻有點心疼,可能男孩子排解壓力和崩潰不會向女孩子那樣歇斯底里,但他們同樣需要一個出口。
考研的前一天晚上,自習室的人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沸騰,只是比平時稍稍熱鬧了一些。每個人都懷著對這歲月的戀戀不舍和對明日命運的遲疑。收拾完書本,被叫住給對面的一的小姐姐們拍照,拍完之后,他卻還沒走。心里猶豫了一下,還是搶先走了出去。本來提前幾天就想好了要跟身邊的人都說考研加油,真正到的那一天卻猶豫,猶豫,直到放棄。走出圖書館,在門口等室友的時候,他和他的朋友走了過來,他是小小地對我說了一聲“考研加油”,似乎是帶著笑,注視著我的。那句“你也是”有沒有說出口,日后好多次回憶起,總是萬分苦惱。
第一天考試結束,我還是像往常一樣拿起書本去一樓背誦。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發覺他在晃晃悠悠的,剛坐下,他小聲地跟我說了什么,我卻沒聽到,一直問了他兩三遍,我才聽到“你明天還來嗎?”我說“還來的”,似乎是說一件很平常的事,那時候還沒有意識到他第二天不會來。十點一到,又是激烈的搶座環節,我又沒搶到座位,忍不住嚷嚷了一會。他說他搶到了他自己的座位,我明天可以坐他的。由于搶了座位必須第二天來簽到,他朋友有些不解,他說:“我就是想再來嘛,習慣性地來啊!”他朋友接著就起哄了,說什么要照顧學妹的。尷尬的時刻,我卻靈機一動,提醒他不要提前退座位,送佛送到西。他同意了,我滿意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特地在去二樓自習室必經的那段路上讀書,希望能夠見到他,既是想感謝他,也想為他加油。但是直到考前二十分鐘,我都沒有看見他。
仔細想想,見他的最后一面,是那天晚上和他說完之后他扭頭和朋友一起走的那次。繼續想想,我當時也是高傲地離開的。我,因著虛偽的驕傲,占領了公共區域的三分之二,很多他的善解之舉都沒有一句謝謝,最后一次見面,竟然還是對他提出要求……
懊悔啊懊悔,每次回想起來,都只是在心底祝福他,除此之外,就只是提醒自己,一定要提防自己“鞋里的沙子”,提防自己性格里不知所云的傲慢。
那些人啊,回憶起來總是很溫暖,為什么當時不溫柔以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