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到道班上的藏族朋友家里打熱水,他們也剛起床,正在喝酥油茶。盡地主之誼的他們太過熱情,讓我連喝了三大碗,直到肚脹……
從道班出發20多公里后開始翻朱角山,這是路上路況最差的一段:沙土路、搓板路、水毀路應有盡有,而且還在急上坡,最后實在沒辦法只能下來推車。關于西藏七個地區的特點有句話是:“拉薩最好,那曲最高,林芝最美,山南最近,日喀則最大,阿里最遠,昌都最險。”此言不虛。
下山的路更危險,因為路太窄,汽車會車時靠近懸崖的一邊輪子都是懸空的,而且在一個角度特別大的轉彎處兩輛卡車同時側翻,造成了嚴重的堵車。因為下山的路太顛簸,放在后座上的雨衣和沖鋒衣內膽全部不知道顛掉在哪里了。而這時開始下雨,越下越大,沒有避雨的地方,只能冒雨前行。在一個路段因為速度有點快差點騎到懸崖里,幸好就在懸崖邊剎住了車——有種懸崖勒馬、劫后余生的慶幸感。
終于翻過了最險的一座山,一路下坡就來到了昌都市的市中心。簡單地吃點干糧補充體力后,到一個商場買了雨衣和一件沖鋒衣以抵御晚上的寒冷,還買了一把刀以備防身。一切收拾好后,繼續出發。
從昌都出來后正在修路,路況同樣很差,不過過了一段后就走到了路況很好的國道,而且基本是下坡。以25km的時速持續前進,想今晚趕到一個叫吉塘鄉的地方,卻在路邊看到了磕長頭的班瓊叔一家。的確,走走停停,“停”很重要,于是決定不再趕路。畢竟騎車去西藏的人那么多,能有緣和磕長頭的朝圣者一起住一晚聊天的能有幾個呢?
班瓊叔是和他的姐姐還有村子里的另外一個阿媽一起去拉薩朝圣,從他們的家鄉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班瑪縣出發,已經磕了83天1300km,距拉薩還有1200km。他們是把一個面包車進行簡單的改裝,里面放上兩張木板當床,還有能做飯的煤氣罐,而我晚上有幸和他們一起在這輛簡易的“朝圣車”里過夜。每天早上天剛亮,兩位阿媽就下車開始磕長頭,班瓊叔把車往前開15km,然后走回來和他們一起磕。無論刮風下雨、遇到爛路還是生病,從未間斷。他們說,在路上吃住都很簡單,生病也是經常的事。而最讓我震撼的,是他們用來磕長頭的木板:每個木板剛開始都有5cm厚,隨著和路面的摩擦一點點磨損,最后只有幾毫米厚,而這樣的木板,他們已經用了整整一麻袋。
(在藏區的路上和寺廟周圍經常能看到磕長頭的朝圣者,在此建議去西藏旅游的人,拍照時盡量從后面或側面拍,而且最好能把照片寄給他們,這些都是出于對個人與信仰的尊重。)
幾天后在川藏線上又遇到了一個從青海格爾木的寺廟順時針磕長頭去拉薩的僧人,已經朝圣了3年,剛開始朝圣時還沒有頭發,現在已經扎起了辮子。而他的方式更艱苦:他把衣服、食物、住的帳篷等都放在一個人力獨輪車上,每天只能朝圣幾公里。和他聊天時他說:“我朝圣是為了給眾生祈福,死在路上我也覺得很幸福,而且死本來就是生命中很正常的事情。”
這樣虔誠的信仰和對生死的豁達值得人學習的太多。
有一次和朋友聊天,談論磕長頭的意義。他覺得磕長頭的人和在草原上吃草的牦牛沒什么區別,都在機械地重復一個動作。我說:“磕長頭的人可能因為沒讀過多少書甚至不識字,對佛法的理解不深。但佛教要求‘聞,思,修’,我們都只顧讀書而缺少實修。我覺得,經過那樣的實修,他們肯定會明白很多。”藏族經常有變賣家產、花掉畢生積蓄去朝圣的信徒,這是他們選擇獲取幸福的方式,我們不能用自己的價值觀妄作評判。
電影《可可西里》里說:“見過磕長頭的人嗎?你別看他們的衣服和身上很臟,可他們的心里干凈得很。”
所以,你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