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超市看見你,看見你滿臉笑意逗弄懷中的女兒,我知道,這一場罌粟般的愛戀遭受了人間最大的煙火,化為灰燼。
2.
我叫陳晨,別人叫我小陳老師。我愛我的職業,我的夢想是有生之年,桃李滿天下。我喜歡坐在辦公室里改作業,也喜歡站在講臺上傳播知識。
他來自美麗的江南小鎮,那里的水養育了眾多的才子佳人,包括他。無人能及的才華,在我心中的確是這樣。他熟悉所有的樂器,把毛筆字練得可以和古代書法家媲美。又愛美食,可以把廚房當做藝術天堂,鼓搗出一桌山珍海味。這樣的人,無人不喜。
他來的第一天,學校的未婚女孩全都使出了殺手锏,希望留下好印象。那天,我剛好是特殊時期,肚子疼得不行,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我的心情從大暑天一下子墜入了冰窯。前幾天,聽說學校要調來這樣一個萬年也遇不到的奇葩的時候,我還覺得,我是極度有優勢的。畢竟我是這個學校里屈指可數的美人啊。
我從辦公室無精打采地走向課堂的時候,剛好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是他。我立馬犯了花癡,連肚子不舒服都忘了。可見,女人也是抵擋不住美色誘惑的。他笑了笑,說,原來我也是可以讓美女醉成這樣的。
我一下子囧了。好吧,我承認我是美人,我不承認我醉了。
論打嘴仗,姐姐是沒輸過的。
從那以后,我們時不時斗嘴,時不時互相幫助。革命的友誼似乎超出了范圍。
是的,我們談戀愛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他是故意在我教課的教室門口等我的。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來這個學校執教,也是因為我。
3.
忘了最基本的介紹,沒成為我的同事之前,他是我的鄰居。他叫林宥。我也是來自江南小鎮,勉強算得上佳人。這個佳人,那時候只想成為林宥的家人,畢竟我已經暗戀了他二十多年。
我追著他的腳步,從幼兒園到大學。他去重點高中,我拼死拼活考上,他選了師范,我也選了師范,幸好我也是愛這一行業的。
從小到大,那么優秀的他,就是別人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成了我最大的心病,我不敢主動表白,怕失敗,越是在意的東西越不敢輕易嘗試。虧我從小到大,沒有不敢做的事。只有在愛情這路上,出師未捷身先死。
學校里的女老師,閑著時候,都圍著他的身旁,賣弄風騷。好吧,用這個詞顯得我有點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等等,好像那葡萄已經是我的了。所以,每次我看見那些花枝招展的蝴蝶,我就很想一巴掌拍死她們,至少把她們拍出理想范圍外,不夠就再加二十米。林宥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如此可惡,我真想把他也滅了。但是,滅了我,我也不舍得滅了他。
4.
我們談了一年戀愛,不敢回家。
這是我們后來分開最大的原因——我家和他家有仇。同一天,我爸離開了我,他媽離開了他。后來有人見到我爸和他媽手挽手在街頭散步。這是多么狗血的故事,生活被整成了連續劇,還是八點檔的。從此我媽恨透了他媽,他爸恨透了我爸。我們偷偷談了戀愛,不敢回家,不敢告知親朋好友。林宥問,地下情搬不到桌面上可如何是好?我抬頭問蒼天,沒有答案。
其實我們該多么慶幸,那狗血的八點檔連續劇并沒有讓我們相互仇恨對方。相反,我們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愛的力量。
但是我們還是分手了。
5.
如果這個故事夠長,我還有很多話要講。可惜我的勇敢不夠,沒有像勇于攀登的凌霄花一樣,熱烈地站在他身旁。
我退縮了。因為我媽病了,她打電話給我說,晨,我給你找了一戶好人家,趁我還能走路,嫁了吧。
我媽以后都不能走路了,她得了肌肉萎縮癥。其實我媽很悲劇,我不能再給她帶來傷害了。
我說,好,媽,我聽你的。
我和林宥分開以后,回了江南小鎮。我媽那樣憔悴,我都不忍心為自己剛剛死去的愛情傷心,雖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痛徹心扉。林宥一直覺得是我太懦弱,沒有為自己的愛爭得一席之地。
我沒有辦法不顧及我媽,如果她健康長壽,我還可以試著同她講道理,可是她病了,我不想看她難過。
可是,我媽還是去世了。她突然離開的,毫無征兆。我也沒有如她所愿,嫁給她心儀的女婿。
我回了我原來的學校,林宥早已辭職,換了號碼,我再也找不到他了。他只留了我一封信,他說,我為你,來到了這里,也為你,離開了這里。
6.
三年后,我在深圳的一家超市看到他。胖了些的他挽著別人的手,超市拉車上坐著一個大概一歲的小孩。我沒有和他打招呼。
愛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以后,我拿什么來遺忘?我喝下的那杯毒酒,至今,埋葬了我愛的能力。
但愿這一天后,能慢慢好轉。但愿,我還能盡情去愛。
只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