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苦難(二)(4)
苗漢翔也在一旁對眾人抱拳施禮。
老者是苗悟滿,他說:“苗某對這和平村久慕其名,所以前些時打發(fā)犬子前來征得大當(dāng)家的首肯,同意收留于貴村,真是十分榮幸。承蒙諸位不棄,前來打擾。時逢亂世,誰不想求得一隅偏安。還得有勞鄉(xiāng)親們幫助蓋房子,仰仗諸位,在此先多謝了!”
? ? ? ?從言談舉止上人們看得出來,他是個豪爽之人,并不像是沒有見過世面的鄉(xiāng)野村夫。
伍元祖說:“不必客氣,凡是投奔這里的人,無非是想有個安居之所,有地可種,衣食無憂,請進(jìn)村子說話?!?/p>
苗漢翔和妻子韓曉蓉把車上的兩個孩子抱下來。
眾人發(fā)現(xiàn)這個上了年紀(jì)的苗悟滿,體格健朗,滿面紅光,談笑風(fēng)生,是個不俗之人。他把兒子兒媳叫上前來,對眾人介紹了。
人們有點兒不解的是,苗家父子倆看上去年紀(jì)相差許多。
? ? ? ?這一家老小的穿著倒也體面,雖是粗布料,但卻沒有打補(bǔ)丁的衣服。
一只雄鷹在空中盤旋著。
陶愿景熱情好客,把這一家老小接到了家里,安排在了收拾干凈的西屋住下。
薛蓉看著兩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問:“這兩個小丫頭長得可真俊,你們叫啥名?”
春雨說:“我叫春雨,是姐姐。”
秋露說:“我是秋露,是妹妹。”
韓曉蓉說:“俺這倆閨女,春雨六歲,秋露四歲。多了小伙伴兒可玩了,有姐姐弟弟妹妹的,這樣也——”
苗悟滿卻說:“我對愿景一見如故,如有不棄,可稱兄弟。”
陶愿景忙說:“大叔,這可不行,我跟漢翔的年紀(jì)仿上仿下,怎么能——”
苗悟滿則說:“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要太拘泥俗禮了,輩分只不過是種稱呼罷了?!?/p>
苗漢翔跟韓曉蓉相覷愕然,爹的話又不敢違背。
? ? ? ? 韓曉蓉說:“嗯呢!俺聽爹的就是了。”
? ? ? ? 苗漢翔也只好應(yīng)了一聲。
? ? ? ? 于是,他們就上前對陶愿景夫妻二人施禮稱了叔叔嬸子。
? ? ? ? 韓曉蓉有著地道的濃郁東北口音,常用“俺”和“嗯呢”。
苗悟滿開心地捻著短胡須呵呵笑了。
陶愿景夫妻倆對此輩分略有尷尬,也只好接受了。
韓曉蓉就對兩個女兒重新介紹說:“那你倆得管他們叫‘大姑姑’、‘小叔叔’、‘小姑姑’了?!?/p>
春雨和秋露也知道小了一輩兒,小臉兒微窘。
? ? ? ?薛蓉就去看韓曉蓉的一雙被裹過的小腳,要說是三寸金蓮倒也談不上。
韓曉蓉就說:“俺是不會讓兩個閨女裹腳的,遭這個罪有啥用!”
裹腳雖然是為了美,但也是封建社會對女性的一種壓迫。在外界依然盛行裹腳,可在這里卻不建議遵守這種沿襲的陋習(xí),便使得出生在這里的女性有幸逃避了酷刑的一劫難。
這是當(dāng)年伍繼發(fā)的話。
韓曉蓉幫著薛蓉一起做晚飯。
伍元祖拎來了酒和肉。
在吃過晚飯后,伍元祖把苗悟滿帶到他家去住了,并且讓他和爹下象棋的。
在第二天早上,伍元祖帶著大兒子進(jìn)福、二兒子進(jìn)祿就要去城里做生意了。
父子三人各牽一匹馬,還帶了兩支獵槍。
好多人相送。
? ? ? ?在離開家里時,伍元祖給爹娘跪下磕頭,進(jìn)福和進(jìn)祿也在爺爺奶奶面前跪下了磕頭。他說:“爹,娘,恕兒不能堂前盡孝了。祝二老身體安康,等兒生意上有所成就時,就交由別人管理,到那時兒必然回來侍奉雙親?!?/p>
? ? ? ? 伍勤力把兒子拉了起來,眼含熱淚說:“元祖,快起來,都起來吧!爹娘都不會怪你的,你的想法是對的,爹這輩子一事無成,沒有什么作為,已經(jīng)夠了愧對列祖列宗的了!你要是經(jīng)商成功了,振興家業(yè),也是光宗耀祖的事。無論是在哪里,你們父子三人都要注意安全?!?/p>
? ? ? ?安氏擦淚說:“兒啊!你在外面就放心家里吧,爹和娘的身體還硬朗著呢,不用擔(dān)心,進(jìn)禧和進(jìn)祈也大了?!?/p>
? ? ? ?伍元祖的妻子蘇氏說:“他爹,只要你們父子三人在外面平安就好,我會照顧好爹娘的?!?/p>
? ? ? ?伍元祖說:“你一雙小腳能干什么,進(jìn)伍家時事先有講好的‘三臺不上’的條件,這也是規(guī)矩。以前家里雇有傭人,可現(xiàn)在——”
? ? ? ?蘇氏說:“這規(guī)矩是可以破例的,我——”
? ? ? ?伍娥說:“爹,做飯的事您別操心,我跟妹妹早已商量好了,我倆會輪班回來做飯的,不用奶奶再做了,這樣娘也不會壞了多年的規(guī)矩。”
? ? ? ?伍媚說:“對這事兒,我們的公婆也都同意了,再說我倆在家時沒少做了飯。另外,莊稼地的活也不用擔(dān)心,會有人幫忙的?!?/p>
? ? ? ?林沖傲和楊助寐在一旁點頭。
? ? ? ?林桐和楊旭在一旁聽著。
? ? ? 伍元祖威嚴(yán)地沖著三兒子四兒子說:“我不在家時,你倆要孝敬好爺爺奶奶和娘,不得偷懶惹事,如果不聽話,等我回來定會重重責(zé)罰你們的!”
? ? ? ?進(jìn)禧說:“兒謹(jǐn)遵父命,不敢違背就是了?!?/p>
? ? ? ?進(jìn)祈說:“爹請放心,我跟三哥已經(jīng)長大了,您跟大哥二哥在外面,不用惦記家里的。”
? ? ? ?蘇氏說:“自從我進(jìn)了伍家,什么也沒有干過,跟廢人一樣,還得有勞婆婆做飯,我這是罪過??!一個女人家,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這實在是有些不像話,我今后要——”
? ? ? ?她本是哈爾濱一個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當(dāng)時門當(dāng)戶對,指腹為婚,后來伍家家道中落,其父母想毀婚,可她這個女兒誓死不從,父母無奈,才提出了鍋臺、井臺、碾臺不上來刁難的,可伍家還是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這苛刻條件的,這些年來也一直遵守著當(dāng)年的承諾。而蘇氏,也確實是個賢良之人,知書達(dá)禮,相夫教子,除了三臺不上之外,也會做些力所能及的。在來到和平村后,跟娘家人來往也少了。
? ? ? ?安氏說:“你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當(dāng)初的條件是這樣的,你能給伍家生兒育女,就是這個家的有功之臣,婆婆和公公從來沒有怪罪過你。只是,如今咱們家比不得從前了,這使奴喚婢的——”
? ? ? ? 伍元祖鄭重地說:“你們在家的一定要照顧好爺爺奶奶和你們的娘,我會讓這個家重新富裕起來的?!?/p>
? ? ? ?他想在岳父那里找回面子,也想對得起忠貞不渝的妻子,所以他要改變平淡落魄的生活。
? ? ? ?伍元祖辭別了爹娘,出了院子,一些鄉(xiāng)親們都等在外面相送。
? ? ? ?幾只喜鵲在樹上喳喳歡叫著,天氣晴朗。
? ? ? ?林沖傲說:“親家,如今世道太亂,這做生意也難。出去看看也好,能行則行,不行就回來,在這里能太平度日,就是沒有大富大貴,平安是福。”
? ? ? ?楊助寐說:“我也是這么想的,可也沒法深勸你,就試試看吧!”
? ? ? ?伍元祖說:“二位親家的好意我能理解,按理說‘父母在,不遠(yuǎn)游,游必有方’,可孩子大了,家里有安頓,沒有后顧之憂,趁著年輕,總得為子孫后代著想。我走之后,希望鄉(xiāng)鄰們和睦相處,相互幫助。我們出去走走,生意不成就回來,成了將來也要回來,當(dāng)是落葉歸根的。”
? ? ? ?林桐說:“二位兄弟,路上要照顧好爹,遇事多加小心。”
? ? ? ?楊旭說:“你們在外面不用惦記家里,我們都會照顧好的?!?/p>
? ? ? ?伍進(jìn)福說:“家里就拜托姐夫和鄉(xiāng)親們了。”
? ? ? ?伍進(jìn)祿說:“你們放心,我們在外面站不住腳就會回來的,都回去吧!”
? ? ? ?伍家送行的人都哭了。
? ? ? ?伍元祖說:“進(jìn)禧,進(jìn)祈,你們一定要照顧好爺爺奶奶?!?/p>
? ? ? ?伍進(jìn)禧說:“爹,您就放心吧,我跟進(jìn)祈會的,等你們回來?!?/p>
? ? ? ?伍進(jìn)祈說:“要是在城里有生意可做,就讓去城里的人來回捎個信?!?/p>
? ? ? ?伍元祖對眾人抱拳說:“來日方長,都請回吧!”
? ? ? ?陶愿景抱拳說:“一路順風(fēng),多保重。”
因為是騎馬,就不能用木筏把他們父子三人送到河對岸去,一路上也要穿山越嶺的,去縣城就要多走一些路了。
沒有橋,不方便。
—— ——
按照選好的地址,苗家的房子在村民們的幫助下開始動工了。在齊心協(xié)力下,就地取材,以石頭黃土做建筑,伐樹做檁做柁,其門窗在沒有成手木匠下也只能是在略懂人手里馬馬虎虎的將就了。
有人送來打到的各種獵物。
凡是幫忙的人都管飯,村里有婦女也來陶家?guī)兔Α?/p>
三間房子,幾天就落地而成了——
在這期間,一次在城里做生意的伍元祖跟兩個兒子回來一次,并且還帶回來了一老一小兩個形同乞丐的人,衣衫襤褸,骯臟邋遢。人們以為是爺孫,其實是父子倆。長者已近五旬,小的才十四五歲的樣子,是郝國民和郝強(qiáng)父子倆。原來是在回來的路上遇見的,落魄不堪的父子倆竟被幾個要飯花子搶劫,說起來也是好笑。聽說他們在逃荒中,郝國民媳婦死于病中,另外還丟了只有五歲大的郝強(qiáng)孿生弟弟郝壯。幾年里父子倆相依為命,郝國民靠著給別人看風(fēng)水算卦為生,身無定所。在郝國民的言談舉止上,人們也能看得出來,此人并非是個沒有文化的人。伍元祖出于對父子二人很是同情,所以才把他們帶了回來。
從此,和平村又多了一戶人家。
伍元祖在城里的生意很好,做的是開業(yè)大吉,風(fēng)生水起,一帆風(fēng)順,這得需要一顆精明敬業(yè)的頭腦,走時還帶去了蔣則義的大兒子蔣瑜去做伙計。蔣則義是天生的“白公”,就是頭發(fā)、眉毛、胡子都是白的,另外是夜盲癥,胎帶的眼神不好。
人們不論是生活在哪里,在生與死面前,日子都不會平靜得如一潭死水的,平靜中自有它的暗濤洶涌,令人猝不及防!
對成長中的其盛來說,年幼的心靈里又經(jīng)歷了喪母、妹妹變啞的沉重打擊。在長大后都是無法忘懷的,成了心里驅(qū)之不去的陰影。
其一是多年前,他和姐姐奔跑在蒙蒙細(xì)雨里,濕濘的地上落有雹子粒,姐姐敏瑩拉著他的手,那是在狂風(fēng)暴雨之后,聽到噩耗趕去,村子里的男女老少聞訊后也蜂擁而來。在河邊上,一棵被雷劈后斷下少一半的柳樹枝杈的樹下,一個小女孩兒趴在一個側(cè)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年輕女子身上直哭的一幕。那是他的母親和四歲大的妹妹敏芬,母親死了,妹妹從此成了啞巴。那時他六歲,姐姐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