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眾而書(八)

僅用自己的方式抒發一下,勿怪。

老師的水彩

我想念我那個1942年生的外婆,我記得她的生日,6月17日,每年她過生日我都會打電話回去,即使父母沒有提醒我。

外婆一個人在家會做些什么,會做出很多無法想象的事還是日復一日的重復某件事,我有點擔心。

外公去世的時候,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我甚至沒有回過神來,甚至還在責怪他的一些老友。

我不知道人死了會怎么樣,我或許有點相信,會有靈魂,會看著我一直到大,我又不相信,我希望外公已經成為了一個4歲的孩童,如果他去世的時候馬上就轉生的話。

外婆比外公還大一歲,她的父母親沒有讓她讀書,事實上那個時候也根本不用讀書,就像我一樣,讀了書,還不是人模狗樣,有文化不等于讀書。

我外婆,是個沒文化的人,也是個不識字的人,我無法想象一個不識字的女人,如何生活,后來我知道我外公很有文化,識很多字,懂很多外面的知識,我外公的弟弟在山東當過兵,也就是六幾年的時候吧,所以懂得很多歷史故事,他退伍回來后,都會告訴外公,自己經歷了什么,覺得怎么樣,再加上外公平時也看了很多書,(不過都是增廣賢文,朱子家訓之類的),所以對于某一個方面的事很有見解。

老師的水彩

外婆外公不同村,但是兩村是相鄰的,和同村差不多,那時候沒有這么多好與不好,外婆的父親送走了外婆這個二女兒以后,還有大兒子,三兒子,四女兒,五兒子,六女兒,那時候一家是很多人的——比如說被我外婆不喜歡了一輩子的一個家庭,一家生了10多個,可以稱得上豬了,我外婆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因為那一家子人真的很壞。

我外婆嫁過來后經歷了很多,當然不會有家暴,肯定不會,因為我外公是文化人。她經歷了煉鋼,吃樹根,山上連柴都沒得撿,大鍋飯,等等時候。我為什么會很擔心外婆,因為她經歷的太多了,老年又失去了外公,她還酷愛喝酒,還疑神疑鬼,所以她每天的精神壓力一定很大吧。

她酷愛喝酒,不知道什么時候學會的,反正我很小的時候她是不喝的,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放學回家就能看到她在喝酒了,起初有外公管著,她不怎么喝很多。

有一次,外公和我去了雙峰的那個防疫站,去幫助外公拿肺結核的藥,那是我第一次有意識的到達雙峰街上,很小的時候也許去過,但是沒意識。我很小的時候也許去過,但是沒意識。我不能形容我當時的感覺,我覺得那里有些窮,有些不好,很不好,路上的人沒有文化沒有秩序,以致于我不喜歡雙峰。

老師的水彩

說到那次,我很有感觸,我不知道是什么養成了我自命清高且孤傲的性格。

我當時和外公坐著中巴車,從石牛到縣城,花了一個小時,我有點激動,我不用待在那種山區了,我那時候自認為自己是城里人,所以懂得挺多的,才和外公一起出來。為的是辨別各種標志,攙扶過馬路上下車等等。我們到了城南車站,我們準備去坐公交車,然后我外公不知道幾路車,只是有車來了我們就上去了,后來坐錯了,我仍然記得,司機不厭其煩的說下車的時候那種語氣,和我當時的厭惡,還有外公無力的下車的撐腰的動作。外公拄著一根拐杖,是自己做的,山上的杉樹的枝,很牢固且利落,但是在縣城里又格外刺眼。我不知道外公什么時候開始拄拐杖,我只知道老人需要支撐。

我仍然很強烈的記得那次,司機讓我們在路邊上下車,我很強烈的記得當時車上人的目光,我現在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掉眼淚,我攙扶著外公下車,走去那個防疫站,我們操著衡陽話在雙峰問了一下那個摩的司機,那個司機很不錯,花了10塊錢他完全送我們到了目標地方,可能是看我們可憐吧,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坐在后面了,把外公夾在中間,上坡的時候很害怕自己會抓不緊掉下去,我很恨當時的我,什么也給不了外公。

老師水彩

我又忍不住掉了眼淚,我想起了別人的目光,又想起了以前外公穿著一身中山裝的樣子,偉岸挺拔,當時在株洲為我弟弟過滿月喝酒時,他是那樣的抖擻,而這時候已經是風燭殘年,茍延殘喘在這個縣城里,為了活著為了治病為了外婆為了女兒為了外孫,被別人冷眼,坑,從此我不愛雙峰縣城。

下午我和外公回來,看到外婆在喝酒,邊哭邊喝,外婆看到我們回來了,哭的更厲害了,我不知道為何而哭,我只知道外公沒有生氣,因為他知道外婆在為他擔心。我那天晚上在被窩里哽咽了很久,雖然外公和我睡在一起。外公發現我的異常,和我說以后好好讀書,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握緊拳頭,喉嚨堵了很久很久。

我經常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只是再也見不到了。

外婆對我的影響是讀了高中以后,高中了,我一個人去雙峰讀書,外婆在家,外公高一去世。每隔一個星期的周五我坐中巴車回到家,那會兒是傍晚,看著那棟矮房子,眼中映入昏暗的燈光,回到家里,外婆和弟弟都在,真好。外婆會煮飯煮菜給我吃,弟弟會燒水。當然現在我回家,吃不到啦,于是我會自己做好一些菜,我長大了,我應該自己做事了。

外婆一般星期六的時候會去趕集,無論在哪個地方趕集,她都會買肉,買水果,然后在晚上的時候拿出幾包小麻辣,給我和弟弟,每次都是,她也許不知道麻辣的壞處,只知道影響食欲,所以她晚上給我們,讓我們晚上不餓,她沒文化可是比有文化的要更會想事。

每次晚上睡覺,她半夜會醒來看我們睡得好不好,被子蓋好沒。我怎么知道?那時候我愛看小說,晚上兩三點還在看,于是看到她三點多起來給我蓋被子,我把手機握在手里不敢出聲,她摸了我的臉,她的手很粗糙,其實是皸裂,是常年手接觸粗糙物留下的風霜,但是它輕輕撫摸在我臉上卻沒有不適。我把手機放下,進入了夢鄉。

外婆年輕時,眼睛被生姜辣了,失明了一只,所以這么幾十年,她都是一只眼睛看世界。但是她的視力很好,聽力也很好,我只要晚上輕輕叫他一聲,她就會醒來問我怎么了,我說要喝水。她就會給我端水。

一直到我考上大學回家。她還是那樣,偶爾喝酒,有點低沉,每天和我說好好讀書,自己老了,什么都做不了了等等。我那時候很煩她說這些,我現在明白已經潸然淚下。

我在學校讀書,見過很多事,外婆沒見過,不知道怎么問,可她又想和我說說話,所以她只能說家里的瑣事,在我吃飯或者看電視的時候說很多很久。她把每一件都記得很清楚,事無巨細的傾訴出來,我現在很想她。

上次回家,2017年8月23日。外婆不知道有多高興。兩個外孫回來了。我把家里稍微和她整理一番,煮了飯,第二天就去了雙峰。過不久又去了雙峰。再過不久我就去了長沙。

回家幾天,在家呆了一半的時間都沒有,我不敢去想當時外婆的心情。也不敢面對她我走的時候她駐足的樣子。

有時候人就是不懂珍惜。

祝我們都健康且無所顧忌懂得珍惜。

2018-06-22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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