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乍到
1
我抱著必死無疑的心情看著趙淳。他想在這張被我搞得不忍直視的黑板上創造奇跡嗎?咱倆到底誰是勇士?
但是他真的做到了。
他很快的就把我沒抄完的四分之三補上了,不禁讓我懷疑自己剛才在干嘛。我想起了一句手機廣告詞: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而我,卻是那個充電兩小時,通話五分鐘的弱雞。大概是需要回爐重造了吧。
我期待著他能把我之前寫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名字擦掉,可是他并沒有。抄完了剩下的那些,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整體的看了一下,就轉身放下了粉筆。可能我寫的那部分他連看也沒看吧,畢竟那樣扎眼的字跡還是少看的為妙。
2
趙淳從講臺上下來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班上女生們都在竊竊私語。有一個很胖的女生,肥大的臉上寫滿了崇拜,用嗲聲嗲氣的聲音對她旁邊的一小團女生說:“哇,我覺得這個男生不錯哎。”她旁邊的人也立馬附和,是啊是啊。看得出來,她們是一個小團體,之前就認識的。
我嗤之以鼻。
我不知道趙淳聽沒聽見這些嗡嗡的贊美之詞,他站在講臺上,用右手的兩個指節敲了敲黑板,對著班里說:“到了的同學,看著這個,找自己座位坐下。”那個胖胖的女生立馬接話道:“敢問帥哥姓甚名誰?把我安排到你旁邊唄,我叫房桂竹。”趙淳看了她一眼,笑著搖搖頭說:“我叫趙淳,已經有位置了。”那個叫房桂竹的女生隨即又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說:“呦,笑起來好甜啊,你還有小酒窩呢!”然后是傳來一陣哄笑。
我不覺得趙淳剛才的那個笑很甜,我覺得那個笑有那么點不屑的意思。他坐到我的旁邊,我倆對視了一下,他無奈的揚了揚眉,我也撇了一下嘴,我想我的猜測是正確的。畢竟,無論心理再強大的人,看到一個二百斤的妹子在你面前花枝招展的亂顫,也不會感到春風得意吧。
3
班里的人越來越多了,每一個進來的人都要對著黑板嘰嘰喳喳的指點一番。我喜歡在這種環境下觀察每個人,我在心里默默地為他們勾勒出畫像,貼上標簽。
“同學你好,你是劉暢嗎?”一個女孩子站在我的桌子旁。“嗯,是。”我笑著回答她。那女生見了,趕忙說:“你好!我叫鄭奕,鄭和的鄭,神采奕奕的奕。就坐在你后面,以后多多關照哈!”我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說:“沒有沒有,互相學習。”
“你以前哪個學校的?我是26中的,咱們班很多同學之前就認識,可是我們學校的就我一個。”她一邊整理新書一邊向我打聽。“哦,那個,我是7中的。你可能沒聽說過,在市區的。”她這樣的問題,多少讓我有些難為情。“7中?那確實沒有。”
她看見我旁邊還坐著一個人,于是拿筆戳了戳他,又用筆指了指黑板,“你叫趙淳?我是鄭奕,以后咱們就是一個小組的啦,你是哪個中學……”還沒等她問完,就有一個女生來到她桌子旁,怯生生的問:“這個座位,是按那個黑板上排的坐嗎?”這個女生很白凈,頭發黑黑的,但是很少,可憐巴巴的貼在頭皮上,我注意到她有一點小齙牙。
“對啊,你坐這里面?”鄭奕歪著腦袋問她。那個女生點點頭,鄭奕把凳子往前一提:“進來吧,咱倆同桌。”那個女生很感激似的說:“你們好,我叫安娜,是38中的。”
“那你和房桂竹她們是一個學校的?”鄭奕把身板兒壓低問道。我看出那個女生有一絲猶疑,但她還是很禮貌的回答“是的,我們是一個班的。”聽安娜這么一說,鄭奕更來勁了,她用大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身子壓得更低了,幾乎貼在桌面上,小心翼翼的把我和安娜的腦袋聚在一起,低聲問道:“真假?!哎,我聽說那個女生可是你們學校的扛把子,經常在學校里罵街,真的假的?”聽她這么一說,我也向安娜看去,安娜臉色不太好了,鄭奕還是一臉的期待,“我,我不太清楚……”“你怎么能不清楚呢?你們不是一個班的嗎……”鄭奕窮追不舍。
我不想再聽這個話題了,于是把身子轉回去,然后聽見安娜對鄭奕說,“不好意思,我想去趟衛生間。”安娜走后,鄭奕拿筆戳了戳我,一臉不解的說:“這個人好奇怪……”我回過頭去,笑笑說:“嗯,有點兒。”
我似乎看出點什么。但沒必要告訴別人。
4
九點半左右,孫老師回來了。嘰嘰喳喳的教室并沒有因為班主任的到來而安靜多少,我有些擔心,擔心班主任會發火。我悄悄的看了看同桌,他正在低著頭寫著什么東西,很專心。我沒敢使勁探頭去看。這樣的人總是獨特的,我可不想碰到他的逆鱗。
“安靜!”一聲銳利的女高音。是房桂竹。果然女中豪杰。而我所擔心的也就不復存在了——教室安靜下來,老班向她投去了贊許的眼光。
趙淳還在寫東西。我用胳膊肘輕輕的推了推他,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行為。初來乍到的地方,還是謹慎些好。我想他知道我的意思。隨即他放下了筆,把本子反扣在桌子上,向后靠在椅背上。
“同學們,首先,歡迎你們來到育才中學,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孫克萄。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的三年就要和我一同度過了。既然三年的時間,我們也不急著自我介紹了,等有時間,專門拿出一節課給大家,互相認識認識……”
班主任在講臺上噼里啪啦的說個沒完,但主旨想必是從小學以來都不曾變過的,無非是那些短話長說的形式主義。開會,就是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讓你稀里糊涂,暈頭轉向,心甘情愿的被牽著鼻子走。
但我并沒有走神兒,我一直在盯著老班看,老班也會時不時的向我點頭示意。
可是我什么也沒聽明白,我一直在觀察老班的嘴巴。原來說話時嘴唇動的幅度好大,而且一開一合,抑揚頓挫。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以至于老板說話時每一顆唾沫星都是如此清晰……
5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選班委吧。”老班的一句話把我的注意力從他的臉上轉移到他的話上。“有自愿報名的嗎?上來把名字寫到黑板上。”老班在催促。似乎沒有人想第一個吃螃蟹。
“我來競選班長!”
還是有人的。是房桂竹。情理之中。房桂竹挺胸抬頭,昂首闊步走上講臺,一段聲情并茂的演講就此開始。她說的很好,很打動我,讓我覺得這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女生。我想看看趙淳是不是和我一樣沉浸在房桂竹充滿激情的演講中,結果發現他抱著胳膊,面無表情。我想,一定是他自己想上去競選,又沒那膽量,眼看職位即將被人拿下,心中定是忿忿不平,只好拉著臉,掩飾自己的焦灼。
之后是學習委員,團支書,宣傳委員的競選。房桂竹的出現讓競選活躍起來,不少同學都舉手報名,我感覺他們都互相認識,也許都是38中的……
再次提起我興趣的是衛生委員的競選。沒有人自愿舉手。氣氛十分尷尬。就在老師要宣布暫時放棄時,一個男生走上前來,“我要競選,衛生委員。”嚯!好大的個子,足有兩米多的身高,可能是由于太過于高大,他走起來脖子晃來晃去,活像一只長頸鹿,我趕緊拿出本子記錄下這個像長頸鹿的男生,我感覺到我拿本子的動作吸引了趙淳的注意力,可是我并不掩飾,因為沒有必要。我一直被稱為靈魂畫手,我的畫,不講你是看不懂的,當然,有時碰到不是一個頻率的人,講了他們也不懂。
我一邊畫長頸鹿,一邊聽他講話。“大家好,我叫鐘鑫,身高兩米一,愛好是打球。我知道衛生委員不算個好職位,但就在剛才,我看到咱們教室的墻上貼著的兩句話,我決定來做這個委員,大家請看……”我放下筆,跟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墻上看,是這樣兩句話:細節決定成敗,態度決定一切。“我認為,衛生委員重的就是態度,看的就是細節,所以,搞好衛生,就等于事半功倍!同時,我希望我在學習上也能這樣要求自己!請大家投我一票!”
就這樣,鐘鑫就成為了我們班的衛生委員。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在意細節,注重態度,但他的身高,若是檢查衛生(比如窗戶,書柜,門框……),值日生可能是沒法偷工減料了。
6
上午的報道就算是結束了。下午去找自己的宿舍然后去領軍訓的服裝,帽子。我的宿舍分在605,八人間。
去宿舍的路上,我在想這一上午自己做了什么,除了在黑板上寫了幾個慘不忍睹的字以外,似乎什么也沒有做……想到黑板,我又想到了趙淳。我們之間還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對話,他看起來并不怎么好接觸。
宿舍在六樓,再往上就是頂層陽臺了。我看到了房桂竹,她正抱著一箱零食,臉火紅火紅的,可能是太胖的緣故,她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覺到地面在震動,她一邊粗重的喘息著,一邊用她獨有的嗓音抱怨,雖然她塊頭很大,長得也十分粗曠,但聲音卻很甜,像小女生一樣。
她也在605。
她看我進了宿舍,馬上露出夸張的笑容,她過來摟著我的肩膀笑著說:“你是劉暢,我知道你,擇校來的呀,沒關系,咱們這個宿舍人都很好的,我和露露她們幾個都是發小,你還有什么不適應的,盡管和我說哈!”我有些不自然,拘謹的點點頭,迎合著她說:“好的好的,謝謝班長。”“哎呀,叫什么班長嘛,叫我桂竹就行了!”說罷又是一段笑聲。
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正在我一個人胡思亂想時,舍友們回來了。一個個都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性格。她們唧唧喳喳的圍著我,爭先恐后的介紹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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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的處境真的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