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侄女彬彬發(fā)給我信息:她的爺爺,也就是我的大姨父去世了,享年八十歲。雖然他的去世是在我們意料之中的,但我心里還是難過得很。
說是意料之中,因為大姨父身體很不好。患肺氣腫多年了,每天呼吸都很困難,上氣不接下氣。和我聊幾句,總要咳上好一會兒。
大姨父性格內向,不善言辭。年輕時長期在外打工,家中子女多,生活相當不易。大姨在鄉(xiāng)下操勞,下地干農(nóng)活,管著幾個子女。長期勞累下,得了大病。在鄉(xiāng)下也沒有條件根治。那年我和母親回鄉(xiāng)下看望大姨,她的面色很差,總是打嗝。母親很擔心大姨的身體,勸她去大醫(yī)院治療,大姨也不答應。
沒想到才過一個月,母親在買菜時遇見一位老鄉(xiāng),他告訴母親,大姨已經(jīng)不行了。當時母親眼眶就紅了,心如刀絞。大姨走的時候才四十七歲。
中年喪妻的打擊,對于大姨父來說,真如一座大山塌了。家庭的重擔全部壓在他身上,我無法想像他受過多少苦難,捱過多少漫漫長夜。因為我那時還年幼,真的不懂生活的艱辛。
記得有一次,大姨父擔著兩大麻袋青桔子來我家,他想在這兒的菜市場賣個好價錢。可是他人太老實,不會吆喝。桔子擺在那兒,他不會主動兜售,只能眼睜睜地看看路人從面前經(jīng)過,最終天都快黑了,也沒賣出去幾斤。他又擔心桔子爛掉,只好狠心賤價賣給水果販子。但他怨自己沒有能力,我看出他都憋屈得要落淚了。
多年后,大姨父終于捱過了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兒女們相繼結婚生子。他也榮升為爺爺、外公了。
兒女們對他十分孝順,總是爭著接他在家住,好飯好菜招待他。他在大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哥家住的日子最久。
表哥像極了他,人忠厚老實,做事勤快。在鄉(xiāng)下時,表哥學會了用電孵小雞的技術,幾年下來,靠著賣小雞仔的收入讓家里擺脫貧困,還蓋了幢新房子。
表哥表嫂還養(yǎng)了十幾頭豬,我曾參觀過他家的豬舍,干凈、通風、光線充足。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建的。他家的豬壯實,比別人家賣得起價。表哥他們還在山上栽了二十多棵板栗樹,他舍得擔肥料,結的板栗又大又甜。
這幾年,表哥在城里承包了一個小醫(yī)院的食堂,一家老小全都搬到城里。為了買菜、做飯方便,他們住在狹小的出租屋里。雖說住的條件比鄉(xiāng)下差遠了,但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團團圓圓的,也挺好的。
我去看過大姨父幾次,每次見他好好的,心里就高興。他總是笑瞇瞇地留我多坐一會兒,吃了飯再走。他本來煙癮大,但自從查出肺不好,他硬是下決心戒了煙。表嫂還特意為他做了一大壇冰糖柚子皮,專門養(yǎng)肺的。他的房間里擺著幾張放大的單人照。應該是他怕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提早做好的準備。
而今天,這個枯痩而堅強的大姨父永遠地離開了我們,與去世多年的大姨團聚了。愿這對嘗盡人間苦難的夫妻,在天堂不再有遺憾,不再飽受病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