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槐沒有睡,馬三生此時也沒有睡,他的腦海中,不停的浮現著母親的憤怒,老婆的咆哮,兒子的哭啼,二槐的身影,還有師傅的煙斗。
就在剛才回家之后,馬三生本來心里就不順,掀開鍋,鍋里冰涼。拿起水缸子喝水,水缸子里卻沒有一滴水。老婆躺在炕席上望著天棚,兒子馬軍,趴在她的腳下,撥弄著席子邊破開的草桿。
“飯呢?”
馬三生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問老婆。
“沒米了”
老婆沒有動彈,回應著。
“不是剛買的米嗎!”
馬三生越發的生氣。
“給我媽家拿去了”
老婆還是懶洋洋的樣子。
“咱家不吃飯呀!”
馬三生前幾天,剛把米買回來。
“你吵什么!我媽家也不能餓著呀,咱們不是還有吃的嗎”
老婆呼嚕一下翻過身,指著正在灶前摘野菜的馬三生的媽媽。
“你看媽,這不正摘挖回來的野菜,等收拾好了,你借點苞米面,回來做個菜粥不就行了”
馬三生的媽背對著他們,因為耳朵有些背,還在仔細的摘著盆里的野菜。
“你,你,一天不干活,還緊著往娘家倒騰,這日子還像個日子嗎“
馬三生越說火越大,嚇得兒子馬軍躲在了娘的身后。
“你干什么呀,不就是吃頓飯嗎,至于嗎,不像日子怎么了,要不然你自己過得像日子,我領著兒子回娘家。“
馬三生的老婆說完,拽著兒子,下了炕,往出走。
馬三生的娘,聽到聲音大,從板凳上站了起來,回過頭,看到兒媳婦氣沖沖的樣子,攔住要走的娘倆。
“三生,你這是作啥?啊,作啥,回來,你就不順心。是不是嫌我歲數大了,不中用了,作給我看呢”
老人攔著女人和孩子,大聲的呵斥著。
“媽,這跟你沒關系”
馬三生,急的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
“回去,等一會,我摘好了,咱們吃飯,別和這個癟犢子一般見識”
馬三生的娘一邊勸著女人和孩子,一邊用手使勁的捶打在馬三生的身上。
“快,快去,弄點苞米面回來,咱們準備吃飯”
馬三生最怕的是老婆回娘家,只要老婆張羅回娘家,那就會說到做到。而且會待很多天,都不回來,落得馬三生一個人和娘在家,形單影只的。再有,就是馬三生要去請,而且要去很多次,每次還會落得娘家人的埋怨。娘家有三個孩子,兩個舅哥,極不好對付。都是好勇斗勝的人。每次馬三生去,說得嘴皮子磨破了,弄不好還要挨頓揍,老婆才會非常不情愿的跟他回來,所以,他就最怕老婆提回娘家,今天,老太太攔著,正好給馬三生下了個臺階。
馬三生,只好忍住氣,到離著家不遠的同事家,借了點苞米面,煩亂吃了一口。
現在馬三生看著那微弱的油燈,老婆和兒子已經睡著了,老太太剛才還在燈下縫補著他的衣服。現在也回到了里屋去睡了,他一個人坐在燈下,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這是怎么了,他在想。家里家外讓他心煩不已,過了這個年,他都二十五了,可是,這個生活,卻讓他越來越不順心。父親去的早,是被日本人抓去做了壯丁,然后死在外面了。他在家里就是頂梁柱,原來,憑著蠻力氣,干點零活,也能糊口。現在日本人跑了,他進了廠子,本來以為好好干,能有個出息。卻發現,越來越多的活,自己是不會的。師傅教的東西,反反復復就是不會,腦袋筋總也轉不明白。本來師傅就很生氣,這回又從城里來了那么多招工過來的,他以后這工作更不順心了。
馬三生長這么大,還沒有服過輸,吹了燈,在黑暗中,他憋足了一股勁。
“我要做出個樣子來,給師傅看,一定讓他看得起我”
就這樣,馬三生,天還沒亮就起來了,燒火做飯,吃口飯,然后直奔車間。
馬三生起的早,高二槐也沒有睡多久,帶著興奮的心情,他也來到了車間。
車間里,比他倆早來的,還有一些工人,他們在忙著擦拭著機器,做著工作前的準備。
“馬哥,來的早呀”
二槐看到馬三生熱情的打著招呼。
馬三生看了他一下,沒說話,開始干活。
馬三生攥著錘子把,把昨天砸壞那個件找了出來,一錘子一錘子的開始校正。
“馬大個過來,幫下忙”
二槐認出來,過來喊馬三生幫忙的,是師傅昨天介紹過的車間工會主席張小海。
“張主席,啥事?”
馬三生應著,放下錘子。
“過來,幫我們吊一下件”
張主席指著車間里吊件的撥拉桿,撥拉桿三人那么高,斜斜的立在地上的鐵盤上,在桿的頂部順下來一條鋼索,用于平時吊裝件。
“好嘞,我馬上過去,你,你把今天要修理的操縱桿都拿到案子上來。”
離他們有幾步遠的地方,二槐第一次看到撥拉桿怎么用,一些工人正在努力把鋼索順到幾張鐵板的下面。
“快快,馬大個,就你有勁,我們幾個抬了半天,也沒抬動”
馬三生聽了這話,首當其沖的抓起了鐵板。
“來,起”
只見他一聲喊,在馬三生和工人一起用力下,那個鐵板,被掀起了一個縫,一個工人迅速把繩索串了過去。
“馬大個,還是你有勁”
工人們,把鐵板吊了起來,開始推動撥拉桿。張小海離開遠遠的瞅著。
二槐看了,從心底里佩服這個師兄,想想,師兄要在古代應該是和張飛一樣的猛將。
馬三生往回走,二槐就一直看著這個撥拉桿吊件。
突然,撥拉桿振動了一下,吊件的繩索瞬間串了位置,鐵板失衡,向地下傾瀉下來,
馬三生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身后,鐵板正朝他沖了過來。
二槐看事情不好,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抱著馬三生,撲到了一邊。別看他差不多和馬三生差出一旬,可是他的力氣也不小。
鐵板轟隆重一聲砸在了離他們不到半米的地方,濺起的塵土,把他們兩個蓋了起來。
“出事了,快點,傷人了!”
“出事了!”
工人們紛紛的奔了過來。
二槐和馬三生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人們才松了一口氣。
馬三生回頭看了看那地上的鐵板。這時,后怕的他,臉上都變了色。
他緊緊的握著二槐的手,眼淚都流了出來。
0;line-height:150%'>晚上吹了熄燈號,不知是興奮還是失落,二槐有些睡不著,這里是軍工廠,所以一切都是軍式化管理,一天三遍號,上班、下班、熄燈。這樣倒省事了,二槐不怕自己遲到了。出來時,正好看到在廠子邊上的窩棚里亮著燈。下午偶而聽到,那個窩棚就是馬三生的家。
ormal style='text-indent:24.0pt;mso-char-indent-count:2.0;line-height:150%'>“你,真夠十六歲?”
老軍人問著二槐。
“啊,對,我是,是十六歲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