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歐懵著雙眼,大腦一片空白,去起了第五次夜。冰冷的手機熒幕顯示時間凌晨三點多,又是一個不眠夜。
簡歐,今年二十有七,經歷過一線城市職場的廝殺,現在家鄉省城擁有一份體制內的穩定工作。似乎從此以后,便能伴著循規蹈矩的主旋律,過上安穩一生又不失體面的生活。
事與愿違,簡歐擁有的卻是無數個這樣的不眠夜。褪黑素吃了兩罐,從效果顯著到甚微,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兩片的藥量也就約等于2-3小時的深沉。尤其是每個星期一的凌晨,心中都有一道無形的開關會自動開啟,將重重的郁結壓在胸口,即使是有短時間的淺眠,也會在某一瞬間,被悶得一陣迷糊,一陣昏沉,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盯著天花板,睜眼到天亮。
情感世界一片白紙的簡歐,并沒有什么情感困擾;家境說不上殷實,卻也達到小康級別;在工作的城市,父母也已給她備好了一間不算大,但足夠溫馨的房子。
確實沒有太多的生活重壓,一切似乎也該云淡風輕。內心油然而生的那一股氣,在無法感同身受的旁人看來,不過是轉換心態便可以輕易克服的,甚至是不足以稱為“挫折”、“障礙”的小事情。而正是這在他人看來無足掛齒的“小事情”卻是糾纏簡歐近一年的“心魔”。
事實上,從初入職場,簡歐就已默默接受自己平庸的設定,并因此,給她的內心注入了要多多努力的源動力。
二線城市十八線的學歷,就選擇低起點的工作,腳踏實地積累經驗;
實習期,即使只有微薄的補貼,無償加班到再晚,也激情滿滿;
通宵達旦,卻心平氣和的接收低薪資無休假,只想把眼光看長遠;
意識到工作能力到了天花板,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業,也愿意不斷地投資充電,即使是難有閑暇的時間也會被各種課程充滿……
這就是一個不計較得失的拉車黃牛,懷揣著夢想,和相信必然有一天會守得云開見月明的血淚奮斗史,然而,奮斗史最終沒能發展成勵志故事,而是劇情急轉,發展成一個笑話。
人們常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但生活畢竟不是勵志劇,逆襲的故事也許會存在,終究是難得的少數,現實生活的戲劇性,往往會體現在比較悲劇的一面。
職場頻繁受挫,簡歐幾年的時間練就的是一個“背鍋俠”的稱號和一個因長期通宵熬夜,內分泌失調的身體。
朋友們曾疑惑的問她,這樣值嗎?你圖什么?
簡歐覺得,沒什么值不值,追夢的路上,我心自由,我高興啊!
再強調一遍的是,現實生活確實不是什么勵志劇。最終,簡歐的努力終于只感動了自己。
在接到心儀公司第三遍面試通知的時候,簡歐已經在準備入職另一家父母心儀的,體制內的工作。公司大,平臺大,競爭激烈,簡歐的舅媽也為此費了很大的勁才幫簡歐獲得這個難得的機會。說得直接點,無論是家人還是外人眼中,以簡歐的資歷,那都是要感恩戴德去做的一項工作。
網上曾有個人熱門的問題:是該選擇你喜歡的工作還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工作?
簡歐在為自己喜歡的工作付諸了精力金錢和汗水后,卻選擇了被安排。
雖然心里的聲音是否定她的做法,指責她的怯懦。
同時,她心里的另一個聲音也在為自己辯解:對啊,不是人人都能把自己的夢想做成事業的,夢想或許就應該是去仰望,去憧憬的;父母年紀大了,還一直為她操心,指望著她能穩定下來;這份工作真的來之不易,不能辜負了家人的好意,要珍惜,心懷感恩……
所以,認清事實吧,認清吧。有的人,他的夢想,真的只是用來懷念的。
簡歐知道,和自己類似情況的人有很多,他們都曾為自己的平庸努力過,堅持過,也失望過。一旦停步、終止,這份懷揣了很久的信仰,在那一刻也會分崩離析,因不甘深覺背叛,因背叛而倍感愧疚,因愧疚又惴惴不安。
最初,心里還會有個聲音不停地問,人生從此就這樣過了啊……隨著時間的推移,聲音的語氣從質問,到掙扎,到哀求,最后銷聲匿跡。聲音逐漸消失的過程,伴隨的就是輾轉難眠到徹夜無眠。
簡歐感覺自己的聽覺越來越靈敏了,她開始忍不住投訴鄰居家的搬物聲,腳步聲,莫名重物砸地聲,關門聲,甚至為突兀的電話聲害怕,為整夜聽到的水滴聲焦慮。
“你不要焦慮啊!”這句無法感同身受的勸導反而成了每次最能點燃她情緒的導火索,她越來越控制不了她的焦慮,她的易怒。
沒動力,沒方向,不開心,不想動,成了常態。
等時間沖淡了情緒,連憤怒也不想表現的時候,應該就是安安穩穩、循環往復的麻木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