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關于淘金路的帖子,勾起了我和劉大律師的共同的回憶。
而我們共同認為,這個回憶里最閃亮的部分,是關于抓老鼠的那一段。
這個故事我講給過很多人聽,有一次在白云山上休息的時候給朋友講,還曾經引起過小小的圍觀。
我覺得我應該把它給記下來,因為我至今沒有痊愈的孕傻癥狀,似乎有和老年癡呆癥無縫連接的先兆。如果有一天把這個故事都忘記了,還是有些可惜的……
大概是在十年前,我和劉律師,在淘金路某個樓梯樓的七樓,享受著甜蜜的同居時光。
一天晚上,我們在客廳里看電視。一派歲月靜好的趕腳。
突然,劉律師帶著哭腔說了一句話:“金葉姐,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只老鼠……”
她告訴我,她剛剛瞥到一只老鼠從廚房里竄出來,躲到電視柜背后去了。
只是這句話,已經把我嚇得四肢癱軟了。
老鼠在客廳,我們也在客廳,我們居然跟老鼠待在一個房間,只是這個想法已經讓我們快要崩潰了。我們無心看電視了,倆哭哭咧咧的各自逃往各自的臥室,關緊房門。然后打電話,溝通接下來該怎么辦……
那時候我還是單身,劉律師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她的第一反應是,叫男朋友來抓老鼠!
劉律師的男朋友是我的同學,哈哈要不要說他的名字呢,不過這件事情太丟臉了,還是匿名吧。沒想到啊沒想到,當劉律師在電話里梨花帶雨地邀請這位一米八的山東猛男來抓老鼠的時候,他在電話那頭也哭了:“我怕老鼠啊!”
劉律師氣憤地掛了他男朋友的電話,又給我打來電話,悵惘地說,她突然開始懷疑愛情了,因為真碰到事兒的時候還是得自己面對,誰也指望不上……
安慰完被愛情傷了心的劉律師,剛剛放下電話,電話又響了。是劉律師的男朋友打來的。
劉律師已經不接他男朋友的電話了,所以他只能打給我。
他在電話里誠懇地表白,他對老鼠的恐懼是多么的發自肺腑。“不過我剛剛查114,找到一個滅鼠公司的電話,你叫他們來抓老鼠吧,到時候我給你們報銷抓老鼠的錢啊。”
我趕緊撥打了滅鼠公司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個特別溫柔的阿姨,她問,你家有多少老鼠?我說,好像就一只。然后她笑了。我說你得趕緊過來啊,我們快要嚇死了。她說等明天早上吧。沒有關系的,你把門關好,老鼠進不來的。
第一天一大早,滅鼠公司的人來敲門了。
打開門,我和劉律師都驚呆了。
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么像老鼠的人。
是一個男人,瘦高個,戴著眼鏡,眼鏡的鏡片厚得像瓷磚,張嘴一笑,一嘴的爛牙。
他視力這么差,能看到老鼠么?我和劉律師滿腹狐疑。
他像個偵探一樣,到處摸摸看看,還用手蹭蹭我們臥室門的底部,然后深沉地說,“這里被老鼠抓過……你們知道么,老鼠會縮骨功,門縫也鉆的過去。”你啥意思?是說老鼠晚上想偷偷進我的屋子嘛!!!
他開始從包里往外掏工具。
是幾張黏鼠板,還有一些老鼠藥。
我感到特別失望。你都開公司了,就這么原始的滅鼠工具?至少得有紅外線探測儀之類的,能夠定位老鼠的位置啊。
這位大叔不說話,只是神秘的笑。他把黏鼠板和老鼠藥散落分布在客廳里,說,可以了,你們去上班吧!等你們下班的時候就能看到老鼠尸體了!
那天下班的時候,我留在單位里玩電腦,不敢回家。滿腦子都是客廳里遍地老鼠尸體的畫面。
我可不想做第一個看到這個畫面的人,對不起了劉律師。
終于接到了劉律師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哭著說:“金葉姐,我回家了,家里一只老鼠尸體都沒有,沒有抓到老鼠。”
那天晚上我們倆憤怒的給滅鼠公司打電話,請他們趕緊想其他的辦法。
那位長得像老鼠的大叔不急不慢地笑笑說,別著急,明天我給你們帶更厲害的武器過來。
第二天他又來了,扛著一個麻袋。
等他解開麻袋,里面竄出來一只貓!一只貓!一只貓!
一只好像這輩子都沒有洗過澡的白貓。大叔還警告我們,千萬不要嘗試給這只貓洗澡,它的脾氣很暴躁。
他說這是只安哥拉土耳其貓,血統還挺高貴。
這只貓驚恐地看了我們一眼,就竄到了電視柜后面。
震驚于這就是滅鼠公司的“核武器”之余,我們又自我安慰,它也許真行呢,畢竟電視柜背后就是我們最后一次見到老鼠的地方,這只貓的職業嗅覺貌似靠譜。
我們跟這只貓大概一起生活了兩天。
但從來沒有見過這只貓的面兒,因為它一直躲在電視柜后面。等我們睡覺的時候才出來溜達,被黏鼠板黏住了就使勁撲騰,把客廳搞得亂七八糟。
給它準備了貓砂盆它也不用,直到有一天我們發現它居然偷偷在衛生間里的一個洗臉盆里大便,估計是自己覺得不好意思,還跳著腳勾下來一條毛巾,很隨意地搭在它的排泄物上。
我們懷疑這只貓受過嚴重的刺激。
我們又憤怒了,給老鼠大叔打電話,你到底靠譜不靠譜啊!!!你知道不知道我們一個是做記者的一個是做律師的,我們給你打官司跟你整個大新聞你信不信。
他又笑笑說,我明天來。
這一次他帶了一個老鼠籠子。
那天晚上,劉律師買了兩塊廣州酒家的叉燒肉放在籠子里。我到現在都記得她一邊放肉一邊恨恨說話的樣子:“我自己還沒有吃過廣州酒家的叉燒肉呢,第一次買居然是買給老鼠的。”
放好了肉,我們倆關上客廳的燈,各自回到臥室里。
和老鼠搏斗了幾天,一直處于神經緊繃狀態,到了這個決戰時刻,人反而有些興奮,我還打開MSN,跟朋友直播抓老鼠的最新戰況。
印象里還沒有超過十分鐘,就聽到客廳里撲騰撲騰的聲音。很快劉律師的電話就來了:“金葉姐!老鼠抓到了!不過!我看到還有一只老鼠,跑掉了……”
簡直要瘋了,有兩只老鼠意味著有可能是一窩老鼠啊,嗚嗚嗚嗚……
而最緊迫的問題是,抓住了老鼠,我們不敢處理,連廚房都不敢進了。其實自始至終我連老鼠籠子都沒有敢看。都是劉律師跟我描述的:“老鼠黑黑的,把整個老鼠籠子都填滿了。”這都過去十年了,打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是寒毛直豎的感覺……
第二天,老鼠叔叔又來了。他優雅地說,請給我燒一壺水。
然后他用這壺水燙死了老鼠,他說這樣最衛生。
他又留下了一個老鼠籠子,然后我們又抓到一只老鼠,他又如法炮制把那只老鼠燙死了。
我們的故事基本講完了。
對了,老鼠大叔最后還想把那只得了神經病的安哥拉土耳其貓送給我們,我們才不要呢。你趕緊抱走吧。
這位老鼠大叔,提供了兩只老鼠籠子,幫我們燙死了兩只老鼠,處理了它們的尸體。收費兩百塊。
這件當年讓我們最崩潰的往事,卻成為我們同居歲月最有趣的回憶。
也讓我更加明白了一點點人生。
人生啊,碰到點困難真的沒啥。很多時候,在今天最讓你想死的事兒,到了最后說不定會成為你最有趣最牛逼的談資。
沒有滅過老鼠的人生怎么能叫完整的人生呢?
但我此生真的不想再碰到老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