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默默把你守護——我的青蔥山》
——《阿貝傳奇》序言
十年磨一劍。五年，我終于完成了《阿貝傳奇》這部長達200集的系列童話。
2007年春節，我回四川老家，一個四圍都是層巒疊嶂的小山村過年。幾年不見，許多曾經蓊蓊郁郁的山頂，都變成了一個個光禿禿的白饅頭，燒石灰，賣碎石，把許多山都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毀山毀樹，才導致了老家連著兩年幾乎沒有下過一場透濕的雨，一向以大米為主食的村莊幾乎兩年沒能種水稻了。曾經一到冬天，滿眼銀亮銀亮的山灣，變得一片渾濁，像一個個風蝕殘年的哀怨老嫗，佝僂著，喘不過起來。偶爾夾雜一些青綠的魚鰍串，剪刀須，車前草等。那些本該蓄水來年種水稻的田，全都干了，到冬天，許多雜草也枯萎了，只剩下了無生機的衰敗與萎黃。
2007年春天，兒子已經從寶寶班升到幼兒園小班。幼兒園里教了一首兒歌，歌中唱著：“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有時，逗兒子玩時，我也學學小白兔，把兩只手放在頭頂上做小白兔。
從兒子一上幼兒園開始，每天晚上熄燈后，兒子總會想起什么，我就以他想起的東西為題，給他講一個小故事，以致家里的鹽和白糖，都走進過我們的小小童話故事里。
有一天晚上，兒子讓我講一個小白兔的故事。于是，我以小白兔為題講故事。腦子里醞釀的時候，許許多多老家的人和事都浮現了出來，甚至浮現出了我爺爺翹著白胡子給我們講故事，講到“唉喲！唉喲！不要趙嘛！”時，他立即伸出留著長長指甲的枯瘦的手，把我們的小手緊緊抓著，讓我們動彈不得，他哈哈大笑，白胡子也跟著一翹一翹的樣子。想起了小時候爸爸說我們家附近哪里可能埋得有一壇白銀，因為那時，我們家屋后的溝底下經常出現一只雪白的兔子，但從來都沒人追到過這只兔子。想起了那些光禿禿的山。頭天晚上講到小兔子失蹤了第二天兒子讓我繼續講，我便脫口而出地往下講了起來，講到小兔子在洞子里奔跑，這時，想起了高中時幾個男女同學有次不睡午覺拿著麥稈做火把，還帶著手電筒去學校附近鉆洞子，回來被老師罰在太陽下站了一個多小時的往事，想起當時所看見的洞子里那些讓我驚詫的鐘乳石等。后來，我干脆就每天寫三集，打印出來，晚上熄燈前先講給兒子聽。偶爾沒來得及寫，就只好熄燈后由兒子命題講個小小童話故事。
第二天講小兔子的時候，我給小兔子取了一個名字，阿貝。阿貝，就是上海話阿拉寶貝的意思。講著講著，我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當成了這只小兔子。第一部阿貝一心要回家，其實是我內心的一種情結，很多時候，即使現在，我仍舊不時地感到自己在尋找回家的路。
阿貝回家途中歷盡的那些艱難，有些幾乎就是我小時候真實的經歷寫照，有些是我做過的惡夢，比如阿貝后來差點墜入大海那一集，就是我曾經在崇明島被害得在工廠跟工人一起干活那些日子做的一個噩夢。因為想考會計師，又沒時間看書，哭了幾次才求得上夜班，計件制，工作量從晚上5點到第二天早上5點。我坐在一架沖床前給皮具上壓花紋，我經常到凌晨三點完成任務，然后一路上騎著自行車飛奔回那個只住著些民工和幾家知青的破生活區睡個囫圇覺起來看書。有次晚上還遇到一個騎摩托車的人追趕，幸好已經要到生活區了，我一路狂奔，回到宿舍渾身衣服濕透了。就在那些日子，我做過一個惡夢，夢見自己不小心墜落到懸崖下，被一根枯枝絆住了，身后是碧藍的汪洋大海。我大喊救命，此刻，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夢中那種被卡在懸崖上的一根枯樹枝丫上，聽見枯枝嘎吱響的聲音。給老大開車的司機從頂上路過，我大喊，他沒理我。后來從夢中驚醒，我知道，我一定是希望那個老大能如他曾經許愿，主動給我一點幫助。之前單位里的老大，就是當時農業總公司的總經理，他給我說，與我做個交易，我幫他女兒輔導功課，他可以照顧我。當時我沒說什么，只是幫助他女兒輔導功課了。當然，這個老大是傳說的采花大盜，我這個揚言枕頭下擺著菜刀，頭進來砍頭，腳進來砍腳，然后拎著血淋淋的菜刀去報案的川妹子，是沒誰敢在我在宿舍時來侵犯的，只有等我離開后才趕來撬箱子，結果警察卻沒法破案，也是這次讓我悲壯地離開了那人間地獄。在我最后一次去自殺的黃昏，碰到的一個叔叔，幫我聯系到上海考研的學校和住處，從此離開了那魑魅魍魎的地獄，在這集故事中，阿貝被山羊伯伯救了，而且山羊伯伯把阿貝帶回家去吃晚飯了。這個山羊伯伯就是這個叔叔，叔叔當時把我從江邊直接帶回他家，晚上住在他家。
雖然我給兒子講的只是各種動物的故事，他還不明白媽媽在這個講這個故事時心里曾怎樣的震顫過，將來，我會慢慢給兒子講其中許多媽媽的故事和媽媽在這個故事里蘊含的文字意義。故事本身蘊含的文字意義，或許不用媽媽說，兒子也自會從字里行間讀出來。希望這部童話故事成書之后，兒子能從書里讀到他曾經懵懂聽故事時沒沒注意到的許多精神內涵。
那時一邊寫，一邊講給兒子聽，也不時應兒子要求寫一些新的動物角色進來，比如袋鼠媽媽和她的那些孩子們，就是兒子要求寫進來的。同時，還在網絡上發表，一些朋友鼓勵我出版。后來，便慢慢地有了兒童文學創作的想法，并做了整體情節的構思，開始為故事的延展埋設伏筆。盡管有了整體構思，也有了伏筆，但是故事究竟會怎樣寫下去，我心里一點底也沒有。每次坐下寫的時候，我腦子里一點概念也沒有，只有坐下的時候，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敲打，那些精靈總是不請自來。仁慈的太陽公公，善良的月亮阿姨，可愛的小星星們，神奇的太陽花和太陽花葉子，威儀的鳳凰王子，孤獨深邃的高原雄鷹，穩重的獅子，沖動的老虎，以及后面兩部出現的那些機靈可愛的孩子們，貪婪邪惡的盜墓賊和房產開發商，就那么慢慢地來到我的指尖，化作一段一段讓我自戀的文字。
如今，我有一個夢想，一個真切的夢想，我希望這部滲透著堅強，執著，善良，仁慈，寬容，智慧等等美好品質的童話能出版成書。我還夢想，多年后，我能跟兒子一起把下面這段鋼琴曲演奏出來。希望我們母子一起譜曲，兒子用鋼琴演奏。
丁丁的爸爸雖然沒能動員那些拿了錢如今住進城里的人把錢退給張老板搬回青蔥山，但是他自己卻把錢退給了張老板，帶著丁丁媽媽回到青蔥山自己家里。起初幾天，他不敢出門，不敢面對其他幾個家長，丁丁請聰聰幫忙，把幾家的爸爸媽媽召集到聰聰家開一個聯誼會，丁丁爸爸和其他人消除了前嫌。孩子們高興極了，又多了一個保衛青蔥山的大人，孩子們高興得又唱又跳。王行索性坐到聰聰的鋼琴跟前，彈起了侯老師最近新寫的曲子《保衛青蔥山》。
《保衛青蔥山》是一首從貝多芬的《f小調鋼琴奏鳴曲》演變而來的即興奏鳴曲，比《太陽花之歌》復雜了許多。第一樂章，琴聲清亮柔和，表現了青蔥山的白天：處處鳥語花香，流水潺潺，人們在人類的莊稼地里勞作，動物們也在自己的專屬地界勞作，他們有時停下來，互相對望，笑一笑，又接著低頭勞作，安寧和睦的青蔥山在明媚的陽光下如詩如畫；第二樂章延續第一樂章，琴聲悠揚如夢如幻，表現青蔥山的夜晚，晚風輕拂，皓月當空，勞累了一天的人和動物，吃過晚飯到月光下散步，深夜，人們又從睡夢中走出來，繼續在月光下散步，晶瑩的露珠在漂亮的太陽花瓣上跳舞；第三樂章，琴聲忽然變得迅疾激烈，表現青蔥山遭遇壞人入侵，大家奮力反抗，誓死保衛青蔥山，捍衛請青蔥山的生命和尊嚴；第四樂章，經過大家的努力，終于驅走了那些覬覦青蔥山的邪惡靈魂，黎明披著飄渺的晨曦由遠及近緩步朝青蔥山走來，皎潔的月亮看見啟明星弟弟來到藍天，她就拖著長長的裙擺逶逶迤迤快樂地回家休息，太陽公公捋著胡須來到青蔥山，調皮的小露珠爭先恐后從太陽花葉子上彈跳起來，拽著太陽公公的胡須蕩秋千；第五樂章，又回到第一樂章和第二樂章，琴聲清亮柔和，如夢如幻。
這本是一個不用第二小提琴而用低音小提琴的鋼琴五重奏，雖然此刻只是王行一個人彈奏鋼琴，但是，許多樹上的鳥兒和地上的動物們聽見王行彈出的美妙旋律，都紛紛朝烏鴉山走來，離烏鴉山遠的，也聽見了，他們就站在自己家門口，倚著一棵樹，一根竹，或者坐在一塊石頭上，閉上眼睛聆聽享受。山嶺，山澗，小溪，湖畔，一片片金黃的太陽花，株株筆直挺立，高昂頭顱，在冬日下綻放出異彩光芒。
五年，幾易其稿，甚至后面兩部完全重寫。青蔥山，已經不再只是一座童話故事里的山，它已經深入我的靈魂，它是我一直想回去的那個家。我的青蔥山，我將默默地把你守護。
2012-05-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