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是富家子弟,家庭狀況總的來說還過得去。父親是個不可知論者,他在某醫(yī)院的神經(jīng)科任職,對人腦的潛力抱有極大的信心。
他很開明,民主得讓我樂不思蜀。同時他又強調男孩子應該具有反叛精神,不過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與他對抗上面,那樣做愚蠢又麻煩。
父親常說,不要總是調侃領導,雖然他的官職形同虛設,大小也是個神經(jīng)科主任。我虛心接受了意見,并將其拋在腦后。
大二輟學,旅行了一圈。
回來既不愿意繼續(xù)在家待著,也不打算立刻走上工作崗位。我義正言辭找到父親說,看完《無因的反叛》過后發(fā)覺,自己的中學時代實實在在是荒廢了,我想重走一遍青春。
他皺著眉頭說,你當真是這樣想的?
我說,是啊。然后他就說,那你還來征求我的意見干嘛。
那一刻我打心底里佩服他。
后來有一次父親因病入院,我去看望他的時候與他促膝長談。
他問,假如給你一筆錢自由支配,你準備怎么發(fā)揮。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說當然買房啊,在二線城市買房,穩(wěn)賺不賠。
父親沒有第一時間評價我的選擇,而是深感自責。我的回答讓他感到意外,他開始嘲諷自己,過了失敗的一生。
父親說自己追求安定與物質純屬無奈,如果他的后代也迫不得已走上父輩的老路,那屬于大概率事件,他也不覺得奇怪。
他真正害怕的是那種選擇并非出于無奈。
父親認為我在無關對錯的選擇中預設了一個正確答案,這場簡單而無趣的模仿秀,最終會在追求永生的執(zhí)念中步入幻滅。
我時常跟不上父親的腳步,他不給予我最普遍的肯定,也不澆滅所有我幼稚的幻想。
也許他在等待,等待我歷經(jīng)磨難走出另一團迷霧,到那時他會因為陌生和好奇而感到激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