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這個冬天你還好嗎

[見字如面·書世界]征文

孔乙己——《孔乙己》

來,一人一顆茴香豆

孔乙己:

你好!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咸亨酒店專門給顧客溫酒的那個小伙計,你還教過我寫茴香豆的“茴”字呢,想起來了吧?

托你的吉言,如今,我真的當(dāng)上了掌柜,我的“魯鎮(zhèn)酒店”在全國已有幾十家分店。每個分店的大廳里都掛著先生你著長衫、分茴香豆給孩子們吃的照片。

照片上的你雖然瘦削但依然很有文人氣質(zhì),且因你久負盛名,所以,這張照片,博得了來店用餐的客人們的高度稱贊,都表示想見到先生你本人呢。

只是不知道先生你現(xiàn)在在何方高就?

是離開魯鎮(zhèn)出外尋求更大的發(fā)展,還是繼續(xù)在魯鎮(zhèn)幫人家寫寫畫畫?

作為同鄉(xiāng),又鑒于我對你的敬重,有幾句話,我想對你說,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先生多多海涵!

我們魯鎮(zhèn),歷來文風(fēng)蔚然,書香云集,尊重有文化有知識的人,是我們魯鎮(zhèn)自古就有的好風(fēng)氣。

先生你起初也在魯鎮(zhèn)文化人之列。你的一筆好字,曾為你贏得了魯鎮(zhèn)人家不同風(fēng)味的美食。

趙家的“東坡肉”、錢家的“紅燒肘子”、何家的“西湖醋魚”、范家的“蟹黃湯包”……就連丁舉人家的“宮廷酥雞”,你都有口福品嘗過。

那時,魯鎮(zhèn)的人們多羨慕你啊!

每次,你穿著長衫,夾著毛筆打我家門前經(jīng)過時,我父親就會教育我:“兒啊,無論哪朝哪代,讀書都是正經(jīng)事,肚里有墨水,到哪里都吃得開。你看人家乙己先生,光靠一支筆,就有吃有喝,遠比我們做工的人輕松多了。”

看著你的背影,我對你的恭敬油然而生。雖然我那時還不知道“仙風(fēng)道骨”“玉樹臨風(fēng)”這些形容人瀟灑帥氣的詞語,但是,我覺得你的背影不同于那些做工的人,包括我父親。

我十二歲那年,經(jīng)人舉薦到咸亨酒店當(dāng)伙計,掌柜說我樣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長衫主顧,便被差到酒店外間和短衣主顧打交道。

我有些失落,仿佛被貶似的,感覺自己遠離了文人的圈子。

但我卻看到了你,你是在外間“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

很遺憾,你和以前經(jīng)過我家門前時的模樣大不相同了。

你臉上的皺紋里不知為什么還夾些傷痕?

你的長衫,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

只是,你的身材依然很高大。

你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你笑,他們故意高聲取笑你,說你因為偷何家的書被吊著打……

你漲紅了臉,和他們爭辯,滿口的之乎者也,我只聽懂了一句:“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

你的話,自然又引得店里喝酒的人都哄笑起來,店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唉,先生?。∧阍趺磿竭^越不如以前了呢?

你的書都白讀了嗎?魯鎮(zhèn)的人都不解,“你怎的連半個秀才也撈不到?”每每有人問及這個問題,半碗酒下肚的你,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看得出,你的內(nèi)心還是介意秀才這個身份的,哪怕是半個秀才也是好的。

可你,為什么就不能發(fā)奮圖強呢?沒有進學(xué),不會營生,也就算了,你居然有一樣壞脾氣——好吃懶做!

原本人家都是看中了你的一筆好字,請你上門抄抄書,管你好吃好喝的,你卻坐不到幾天,便連人和書籍紙張筆硯,一齊失蹤。如是幾次,誰還敢再請你。

你這不是自斷財路么?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怨誰呢?

終究是“臉皮熬不過肚皮”,沒法子,你就偶爾做些偷竊的事,魯鎮(zhèn)的人誰不知道。

好在你在我們店里,品行卻比別人都好,從不拖欠酒錢。雖然有時沒有現(xiàn)錢,暫時在粉板上記下你的名字,但很快你便還清,我們掌柜就會從粉板上拭去你的大名。

不過,你至今好像還欠咸亨酒店十九個錢呢,都這么久了,你也該把它還上吧,免得我們掌柜每到中秋或年關(guān)算賬時,都要念叨一次。而且,那粉板掛在墻上,南來北往的人都能看到,著實有點難看。

你最后一次來咸亨酒店的模樣怎么那么慘?

你的腿斷了?到底是跌斷的還是被打斷的?

你已不能站起來,更不能走路了,你居然把兩只手放下當(dāng)腳,在魯鎮(zhèn)爬行?

你居然還有心思花四文大錢喝酒!

唉,叫我怎么說你才好,魯鎮(zhèn)的人都是愈過愈好,只有你愈過愈窮。你有沒有深刻反思過,你那滿腹詩書,開口閉口“之乎者也”,到頭來卻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你真辱沒了文人的斯文。

其實,魯鎮(zhèn)的人早就不把你當(dāng)文化人看待了,在他們眼里,你真的是毫無是處。

連我父親都不再稱你為“先生”,有一次他施舍給你兩張油餅后,轉(zhuǎn)身告誡我們:“做人,一定要勤儉節(jié)約,腳踏實地,不能像孔乙己那樣好吃懶做,不務(wù)正業(yè)。他是‘文不能測字,武不能當(dāng)兵’,到老自然窮困潦倒!”

我很想反問我父親:“您曾經(jīng)不是還教育我們向他學(xué)習(xí)么?”

當(dāng)然,也不能怪我父親對你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確實是你太不上進了。

我父親到底還是憐惜你的,后來,他又找出他的幾件夾襖送到你在黃家祠堂里的棲身之處。那時,中秋已過,秋風(fēng)一天涼比一天,你穿著那件又臟又破的長衫,蜷縮在破板床上瑟瑟發(fā)抖……

唉,這些往事就不說了吧。

眼下已是初冬,魯鎮(zhèn)的氣溫想必也很低了,你不覺得冷嗎?

也許你會說,你的夾襖還可以對付這天氣,可很快,魯鎮(zhèn)的冬天就要到了,你又該怎么過冬呢?

但愿,看到這封信的你,正坐在寬敞明亮的,你自己的家里,任屋外寒風(fēng)凜冽,你的室內(nèi)溫暖如春。你的腿傷已痊愈,你依然著長衫,讀詩書,一杯溫酒,一碟茴香豆,依然恣意地書寫著“茴”字的四種寫法……

而咸亨酒店那塊粉板上,自然已看不到你欠十九個錢的記錄。

如此甚好。

祝冬安!

? ? ? ? ? ? ? ? 你的同鄉(xiāng):咸亨酒店伙計

? ? ? ? ? ? ? ? ? ? ? ? ? ? ? 2017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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