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可以收拾收拾心情,來好好面對我一直不愿承認的現實。老師,不急,你慢點走。
第一次相遇在高二,說實話,見又是個老頭子,加上自己有點心高氣傲,內心是有些不屑的。以為你是年紀大,教條死板的老老師;以為你會脾氣很壞,會各種為難學生;以為你會自詡資歷長,夸耀功勛。然而很意外,你是微微有些弓著身子進教室的,可能是上年紀的緣故,頭發半灰半白卻十分精神,手邊拿著裝試卷的塑料袋,不急不緩走進來,嘴是抿著的眼睛卻滿是笑意。這是我們和你高中生活交集的起點。
雖然年紀快六十了,但你好像不服老,還會去染頭發。這也成了我們私下調侃你的樂點。每當你頭頂開始出現灰白時,我們幾個心照不宣的偷偷地猜老師什么時候會去染發。而且,夏天能看見你不變的襯衫配西褲。還有,你愛笑,碰到誰都是一副笑臉迎接。是很可愛、很和藹的笑。
你的厲害是被我們一點一點發現的,前一天晚上交的卷子,第二天就能出分數,試卷還會有你解答的筆記。給你多難得題目,你會想辦法解決又詳細講解。黑板上的板書永遠整齊又干凈。我們是這樣一點點發現你的勤奮敬業,一點點變得崇拜你,敬仰你。
我們都以你是我們老師為豪,那時候,聽到學校里老師評價你是掃地僧,心里覺得這比喻真的很恰當。為人低調,處事不驚,又內功深厚。自己有如同孩童般的幼稚,只要談起有關于你的,心里就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開始滔滔不絕地講你的厲害之處,就如同小孩在炫耀他家獨特的珍寶。那時候,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個巨厲害的數學老師,和其他班的人說,和一同順路回家的同學說,和家里爸媽說。打心眼里開心有你教我們。到了大學學微積分時碰到好多你曾經講過的知識點,還興奮地和同學炫耀。
可是,老師,太快了,我們就成了你教的最后一屆學生,可我們還沒學成歸來,你染的頭發還沒褪色,高補還有卷子沒講完,你怎么舍得走?
我還想聽你喊阿鳥“連戰”,聽你弄混“賀鵬層”和“周昆集”,還想聽你說“楊鑫,還是好厲害的嘞”,可是,再也聽不見了,再也期待不到了。手機里還存著你的號碼,現在打過去又會有誰接?我好期待我打給你會被掛掉,這樣我就有理由相信你是在上課掛我電話。我以為有時間,我以為來得及,我以為你還在學校講課,我以為我們還會講很多話。可這卻成了幻想,再也不會有了……
我總是忍不住會想起你,一個走路的時候會想起你,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會想起你,一個人做高數的時候會想起你。我依然有你還在的錯覺,直到看到別人發的追悼會通知,我不得不接受你真的走了,真的不見了……
今天是你的悼念會,離家太遠,根本沒辦法趕回來。我多想多想能再見你一次,看見你如陽光般的微笑,看見你短袖配西褲外加一雙涼拖鞋的著裝,看見你在馬路上騎車都一絲不茍的憨態。我要多想起一些事情,不然害怕記憶會消失痕跡。我不會再哭了,已經哭的已經夠多了,好幾次夢到你,醒來都是哭著的,很想夢見你,又害怕夢見你。以前好怕鬼,現在卻好希望有鬼。
昨天又和阿鳥講了好久,他開導了我很多,雖然他也很難過。他告訴我你本來就心臟不是很好,又沒有吃藥,結果就……好后悔沒有多關心你,以為你會運動身體會很好,卻沒想到到底敵不過衰老。滿心的遺憾無法彌補。阿鳥說每個人都會走出來的,但我還需要多一點時間,多一點理由讓自己坦然面對你的離去。我不會再無理取鬧地說不相信你不在了,不會再哭著喊著說自己忍不住想你了,不會再頹靡低沉下去了。自己自詡是最尊敬你的學生,現在成了愛哭耍蠻的無賴又怎么對得起你?
老師,真的不想說再見,奈何橋很短的,慢點走。想我們了,就偷偷看看我們,我們一直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