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菜園

偶爾翻看黑白老照片，照片上的外婆還是瑩潤的黑發，她一邊打草帽，一邊用腳踩著搖籃的踏板，小小的竹搖籃中，躺著小小的我。外婆笑顏盈盈，溫暖如春。如今轉眼，外婆早已滿頭銀發，步履蹣跚，每次探望，都讓我忍不住淚水盈眶。

每次過年，大伙歡聚一堂，外婆定會備上一桌好菜。外婆燒的菜，食色生香，但最受歡迎的還是菜園里種的各種蔬菜，有腌蘿卜、干菜扣肉、白菜燉肉……這時，大伙會笑著說我最有口福，天天都能吃到這些美味，都變成小胖子了。

確實，我小時候長得那么壯實，外婆的菜園功不可沒。但更令我喜歡的是這個菜園本身——春天的菜園，生機盎然；夏天的菜園，熱鬧非凡；秋天的菜園，五彩繽紛；冬天的菜園，荒蕪但不衰敗——打了霜的白菜堅強地生存著，默默等待春天的來臨。

四季輪回中，我都能看到外婆的身影在菜園里徘徊。有時歡快地播種或收割蔬菜，有時安靜地想著些事情，有時在菜葉的遮掩下偷偷抹眼淚……但每當她從菜園出來，就變得和平日那樣溫柔慈祥。

長大后，我依舊對外婆的菜園念念不忘。每次回去都忍不住給菜園的蔬菜瓜果以及游走在菜園間的外婆拍照，人與自然的風景本身就非常迷人，再加上一些攝影小技巧，我對最后呈現的效果非常滿意，外婆也贊不絕口。

有一天，外婆對我說，過兩天她換身好看的衣服，讓我給她拍張半身照，說是哪天走了可以派上用場。我一時不知如何接話，看著輕松說笑似的外婆，忍不住上前擁抱：”外婆長命百歲著呢。”

再次回去的時候，外婆的菜園子已荒廢了大半，沒人打理，野草比蔬菜長得還好。我把搖椅放在院子，扶外婆出來曬太陽，自己學著外婆樣，梳理雜草，清理出一塊地方，種了外婆喜歡的花草。

然后給外婆燒菜，每一樣都要煮得軟爛，再把剝殼的蝦和去刺的魚肉放外婆碗里。恍惚間，我仿佛看到那個在菜園中坐著小板凳吃飯的我，以及耐心幫我挑魚刺，哄我吃飯的外婆……不禁哽咽。

外婆的菜園一年又一年，流轉的歲月平靜而堅強。

也許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處境地，有時生機盎然，有時荒蕪清冷，這里我們歡欣鼓舞過，也悲傷惆悵過，但更多的時候是一種寧靜，仿佛置身于空靈的叢林，幾縷陽光輕撫臉頰，我們努力汲取生命的氣息，堅強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