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臥鋪
熄燈，
六位男女，
互不認識，
互不說話，
扭頭，扭臉，
同住一室。
2017/04/01
2.車窗外
火車緩緩進站，
我透過車窗看到，
鐵軌旁的老柳，
枝干暗沉有力。
一條小河，
翻滾著流淌著。
遠處山的頂端半輪紅日，
映紅了山頂。
車停了幾分鐘，
又繼續行駛。
2017/04/02
3.初春的北方
南方花開正艷，
北方寒意漸去，
鵲開始筑新巢，
農人早早起床，
忙于農田中。
薄霧還未褪去，
火紅的太陽升起，
照著這世間的萬物，
南方和北方。
2017/04/02
4.大地醒來
城市還沒醒來，
山坡上已出現一個農人，
大片大片的田畝印入眼簾，
秋的成熟與金黃，
在經過一個冬天的打磨，
變得暗淡，
而春芽的暗黃色，
讓這田畝跳躍著，歌唱著，
日光閃閃在伴著奏。
春來了，大地醒來。
2017/04/02
5.地名
小時侯聽到的地名，
我的感覺是，它又大，又遠。
長大后，
我看到的地名，
最多算作一張車票，一次游覽。
2017/04/02
6.我戴上口罩
我戴上口罩，
我不是醫生，
我不是殺手，
我只是想不被殺害。
2017/04/03
7.我愿再等一輛地鐵
我愿再等一輛地鐵，
再等一輛，
下一輛，人會少些。
于是我等了一輛又一輛。
我愿再等一輛地鐵。
2017/04/06
8.丁香花
夜晚，
我看不到花，
卻聞到花香。
什么花，丁香花。
花香越來越濃，
我抬頭處，就是它。
黑色葉片，白色花朵。
夜晚使我視覺暗淡，
它卻打開了我的嗅覺。
2017/04/06
9.笑
笑，
看了什么，笑。
聽了什么，笑。
想了什么，笑。
看了，聽了，想了，
笑。
什么是什么，
什么不是什么。
我笑什么也不是，
他們說傻笑，
我接著笑。
笑。
2017/04/07
10.我在春天做了一個夢
那里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猶如十里桃花盛開的地方，
猶如一眼清泉流淌的地方。
我借由身體和她的身體去到過，
我們身體交融，感受交疊。
而她終不知我感受，
而我也不知她感受。
彼此聽著對方嬌喘的呼吸，
汗珠不時滴落到對方身體。
力量與柔情不斷交織，
桃花越開越艷，
泉水叮咚流淌。
在此之前，我不曾感受過，
感受只是手淫制造的假象。
恰如這夢中的十里桃花，
聞不到花香，聽不到泉水流淌的聲音
昨夜我在夢里與人做愛，
是誰？
我已記不得，哪怕是性別。
只是我醒來時，內褲是濕的。
這是夢的證據，我就是那個罪犯，
逃離作案現場，在人世醒來。
2017/04/08
11.沒有過的過去
我看到一個娃娃和母親玩耍，
娃娃笑聲傳到我耳邊，
我在回想，
可我什么也想不起來。
2017/04/10
12.如何解釋
和我一樣大的男生，
89年的，
加班過勞，
飯吃到一半死了。
3歲的孩子，
沒了爸爸。
這該如何解釋給他？
2017/04/10
13.抽煙
抽煙，你不用學，
抽得多了你就會了。
開始你只會從嘴巴冒煙，
過陣子你就會鼻子冒煙，
學會時你就可以從肺里往外冒煙。
你抽著，抽著，
你就可以招攬一群人，一起冒煙。
這是我的經驗，
你不用信，也不要學我。
抽煙有害健康，
它有用無用呢？
我不想賦予它特殊意義，
我只想抽了就抽了。
2017/04/11
14.一周工作72小時
6乘12等于72，
精確到數學運算。
算得清楚的數字，
算不清楚的消耗。
我是一個程序員，
我寫了代碼，
我是它的主人，
我也是它的奴隸。
我只有吃飯和睡眠在休息，
其他時間在和代碼共處。
2017/04/14
15.我害怕了
一群二十多歲的小伙子，
一起吃晚飯，
他們說要對犯錯的人處以死刑，
他們解釋：
這樣懲罰了犯錯的人，
警示了活人，
活人就不會再犯錯。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只知道我會犯錯，
他們也會犯錯。
我常常被置于類似境地，
我聽著類似的話，
我感覺到自己無知與無助，
我害怕了。
2017/04/14
16.我與亡父歸鄉
我走出賓館，
在滄州看到這些，
太極拳，
喜鵲，
燕子，
鴿子，
麻雀，
京杭大運河，
水波，
游魚，
垂釣的老人，
傻媽媽，
一個叫逗樂的娃娃，
柳樹，
榆樹，
松樹，
海棠樹，
法桐，
老椴樹，
黑狗，
白狗，
黃狗，
泰迪……
我是河間人，
我生長在東北，
第一次來滄州。
我父親已亡，
他在我身上生長。
莎士比亞告訴我，
我是代亡父歸鄉。
2017/04/16 于滄州
17.南湖與白鴿
南湖公園的水碧綠的，
和湖邊的柳樹一個顏色，
白鴿飛在湖面之上，
就像綠樹開出一朵朵白花。
湖邊的孩子，追逐白鴿，
想要摘一朵可以飛的白花。
2017/04/16 滄州南湖公園
18.談我為什么還喜歡你
我還記得春日陽光下你的笑臉，
它不需要相機記錄，
我的腦里完全可以復現。
我還記得冬日你未干的黑發，
我想給你我全部的溫暖。
我還記得你一分鐘拼好魔方，
我不及你聰明。
你離我而去，
我本應爭取，
我縱然放棄，
我想你不會明白。
我掙扎快一年，
無能淪喪到了極點，
想去死，想去出家，
我不知如何好？
我曾想過，你會回來，
我曾想過，我會再追你，
我曾想過，你會找個男朋友，
我當然會嫉妒，
我當然會生氣，
我當然會傷心，
我當然也會開心。
我還喜歡你，
我會離你遠遠的。
2017/04/18
19.我活得很好
我的工作是暫時棲身之處，
如流浪漢的下水井，
我每天在這下水井，
鬧嗡嗡的蒼蠅，
濕淋淋的老鼠，
黑壓壓的蝙蝠，
在我身邊穿來飛去，
要在這里生活，
我也得像個下水井的生物。
2017/04/19
20.醬牛肉不說話
中午，
我和三個同事吃飯，
三個人對著一盤醬牛肉，
數落它，
蒜泥少了，
醬油多了，
醋少了……
我想說句，
有完沒完，
不吃滾蛋。
醬牛肉不說話，
被吃得精光。
2017/04/19
21.我最近的日子
Ctrl+C 今天，
Ctrl+V 今天，
等于明天。
Ctrl+C 今天，
Ctrl+V 今天，
Ctrl+C 今天，
Ctrl+V 今天，
等于后天。
Ctrl+C+V+N個今天
等于每一天。
2017/04/19
22.一周有幾天？
一周有幾天？
白癡！
七天啊！
一周有幾天？
兩天，
工作日，
休息日。
一周有幾天？
我想有幾天就幾天！
2017/04/19
23.陽光下的湖水
一千道波紋，
一千道閃光，
無數道波紋，
無數道閃光，
風和光借著湖水，
創作出波紋和閃光。
那一道道波紋，
那一道道閃光，
在整個湖面跳躍。
瞬間湖水就活了。
2017/04/20
24.我在廁所抽煙
廁所的蹲位，
白色便池的水嘩嘩地流著，
沖水管的閥門吱吱作響，
我站在通風的窗口，
望著天空中的燕子，
聽著流水聲，
我點一支煙，
又點一支煙，
情緒隨著便池的流水，
飄飛的煙霧而去。
再來一支煙，
我聽到了瀑布的聲音。
2017/04/22
25.戒煙？
不要給人煙，
也不要接別人的煙，
你今天可能還給他煙，
明天可能就不想給了。
你今天可能接到他的煙，
明天可能就不會接到了。
我要抽一種怪煙，
我喜歡，別人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其他煙，
我發現這不可能，
所以我是不是要戒煙？
2017/04/22
26.熟人與陌生人
你不與熟人說話，
你與陌生人說話，
你瞧不上身邊的人，
你與陌生人自來熟，
熟人，陌生人是一種人。
2017/04/22
27.我掐滅的煙頭
我掐滅的煙頭，
當我把它扔到垃圾桶時，
我感受到了它余溫尚存，
我反倒不想扔掉它，
可它即將落入垃圾桶里，
我無能為力地走開。
2017/04/22
28.我在城市里
車鳴平息，
鳥叫依然，
人聲偶現，
我在感受城市的呼吸，
伴隨著車鳴，鳥叫，人聲……
它在呼吸，還是在說話？
2017/04/24
29.讀凱魯亞克的《在路上》
掛滿汗衫的屋子，
打字機在噼啪作響，
打字紙在流淌，
再過兩天，
凱魯亞克寫就他的《在路上》。
我手中拿著這本書，
回想凱魯亞克寫這本書的場景。
我的心砰砰跳動，
像吞食了他寫作時吞服的安非他明。
2017/04/25
30.關于你
關于你，
我想所知道一切，
自從你離開，
我再無從所知。
社交網絡里有你，沒你，
我的心里有你。
我知道的，
還停在與你分別的時刻。
我望著澄澈的天空，
有云朵，有你，
我望著云雀，
愿它捎去我的心語。
2017/04/25
31.我在黑暗里讀詩
我在黑暗的樓道里讀詩，
明亮的辦公室全是人，
我還沒有下班，
永遠不會下班，
唯有死亡才能停止工作，
而工作是死神的工具，
無形中，
它將時間耗費，
我在黑暗里讀詩，
詩將黑暗照亮，
把我從死亡中救回。
2017/04/25
32.我的愛沒有死
你走吧！
不，不可能！
你還愛著我！
夠了，
別再折磨我了！
我怎么折磨你？
你明明愛我，
是你不敢承認！
沒錯，我愛你！
你走吧，
離開我！
我不能離開你，
離開了，
你會死的！
讓我死吧！
你不愛我！
若你愛我，
我會死在你懷里。
誰在說話？
我？
是誰？
我沒有死，
我的愛沒有死！
2017/04/25
33.流眼淚
我眼睛里飽含淚水，
我不知它來自哪里？
來自清晨我看到的湖水，
來自我看到的云朵，
來自我看到的故事，
我沒有想什么，
眼淚順著眼瞼流下，
我任由它自由流淌，
我的心臟砰砰地跳動，
這眼淚是我的血液。
2017/04/25
34.拉面
大碗的拉面呦，
我吃不下你呦，
可憐的拉面呦，
你不要憂傷呦，
可憐的不是你，
可憐的是我的味蕾呦，
如有一天我饑不擇食，
如再遇上你，
你就是最好的美食呦。
可憐的是我呦！
2017/04/26
35.我回憶著過去的我
我回憶著過去的我，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熟悉他，他卻不認識我。
哪里有什么過去，
哪里有什么時間。
我無時無刻不在消失，
我無時無刻不在重現。
此刻，我想認識未來的我。
而我沒有時間。 ???
2017/04/26
36.佩索阿
佩索阿，
我在空蕩蕩的房間里，
呼喊你的名字，
我出差一個月后，
終于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伸開雙臂，
像長出一雙翅膀，
我怎么可能飛起來？
我怎么就不可以飛！
我可以如你一樣——佩索阿
在我的恍然錄里飛來飛去。
佩索阿，
你聽得見我在呼喊你嗎？ ???
2017/04/28
37.這快樂是什么？
小區里的年輕人，
懷里抱著娃娃，
嘴角上揚，
眼睛里透著光，
娃娃在他們懷里拉屎、撒尿，
他們反倒笑得更多了。
這給生活帶來重壓的生命，
是如何給生活帶來快樂？
我曾經聽過一個司機說：
無論一天怎么累，
只要回來見到孩子，
自己就不覺得累了。
我不明白這快樂是什么，
因為我還不擁有這種快樂。
或許孩子是生活的一部分，
那老人呢？
他們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而他們的離去，
多是帶來傷悲。
難道是孩子帶來生活，
老人是帶走生活？
我追問，卻得不到解答。
2017/04/30
38.左褲腿上的塵土
我右腿搭在左腿上，
我拿下右腿，
右腳鞋子上的塵土留在左褲腿上。
灰白色的塵土，
在黑色褲腿上閃著光。
我用右手拍打著塵土，
一個念頭讓我減輕拍打的力氣，
——我在拍打一個生命。
我停止拍打，
又看了一眼左褲腿上的塵土。
2017/04/30
39.我不是別人
我不是別人，
我是我自己，
我在我身上找到佩索阿，
佩索阿在我身上找到羊群，
我讀他的詩集，
就像拿著他的牧羊棒，
我是在替他牧羊。
2017/04/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