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摯友發來的文章里開頭便是這一句,我襲來講起了另一個故事。
飲酒,一時愉悅,片刻歡暢,然后李白酒后脫口即吟“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作出一首《將進酒》,這等大家氣魄是豪爽。醉酒,頭暈目眩,胡言亂語,然后著衣倒床趴地即吐,陣陣反胃,痛不欲生,這等邋遢落魄是羞愧。很不幸,雖然我也姓李,卻沒能學得來李白,我是后者。
最近總跟朋友開玩笑拿自己打趣到,每逢喝酒我必醉。前晚我又剛給自己喝醉的正字上,多添了一筆。一個大男孩的二十周歲生日,二斤白酒,六個舍友,舉杯共飲。唯獨我一個人喝得最多,至少半斤,理所當然的在深夜倒下,頭痛欲裂。酒啊酒,你見證了我這半年來的變化與成長,也帶給了我相當的刺激與回憶。我曾尋求在酒中作樂得以一時解脫,倒頭來在酒后恨得它體無完膚給我留下無限苦楚。我對酒有著深刻復雜的感情,我有故事也有酒,不求帶你走,但求一回頭,一笑泯恩仇。
我還記得高中在十八歲的成人禮上,套上一身藏青色西裝禮服,打上了昨晚折騰了一夜才學會系的領帶。也許看了太多影視劇里妻子給丈夫系上一條領帶,輕輕一吻,揮手告別,那天的我竟特別期待這一幕會發生在我身上,而且就在當時。那是在我小小夢想里家的樣子。
那天放學,我給暗戀的女孩發了條消息“我媽媽都不會系領帶,今天都是我自己系的,哈哈。”女孩說:“小孩子要用功念書噢,以后會有女朋友親手給打領帶的,加油啦。”
彼時我高三,她研一。她大我三歲,我知道,在她眼里我還只是個小男孩,剛脫去稚氣的臉上還長著青春痘。
臉龐的青春痘尚未消去,暗戀的女孩沒有告白。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想要變得優秀,想要去學醫,想跟上她的步伐,證明我足與她相配。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但優秀的種子卻在心底找了方寸土地,深深地扎根,默默地發芽,靜待著長大。我隱約從心底聽到一種聲音,傳得悠長又縹緲,竟暗暗許下了“我要考南大”的誓言,明明離它還很遙遠,卻總會在夜晚發呆,擱下手中筆翻身上床的時候,提前做起了不一般的美夢。我望著白色的天花板,覺得是時候該給它貼上一幅夜光星空圖了。我想,這樣的夜晚會容易過些,少些寂寞吧。
“人們常常把一些小事拋在腦后,一些生命的片刻烙印在時光塵埃里,我們可以試著忽略,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卻一點一滴形成一條鏈子,將你牢牢與過去連在一起。”時至今日,我再也沒穿過一身正裝,而在那個十八歲的夏天,我遇見了一個愿為之付出一切的女孩,然后背起行囊,揣著我所有的夢與想,坐上人生中第一次飛機,第一次出了遠門離家千里,來到成都。
我們一起走過了成都的秋天,與南方秋天的蕭瑟氣氛不同,成都的大街小巷、公園內外、馬路兩旁栽種的不是法國梧桐,看不見“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景象,取而代之的,是春熙路上鐘水餃的甜辣味道,夜晚靜謐的馬路上緩緩駛過的車輛照射著路邊店鋪發出的流光溢彩,以及走遍校園大小角落的兩個人的相互依偎。
成都的冬天沒有雪,至少去年是的,她在冬天走了。我跨過兩地,越過山河湖海,過了一整個寒冬。直到現在才漸漸復蘇。我曾一直以為我熬不過這個冬天,就像劉亮程在《一個人的村莊》里寫的一樣,那個流浪老人,最后凍死在雪地上。任爾極目遠眺,天和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片雪地連著一片雪地,肅殺凌冽,整個世界都裹進一片死寂中,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還能看見眼前哈出去的白氣,它證明你還活著,你還在呼吸,然而誰又知道是否心已經死了呢。失戀、失愛、失親、失心的人往往都會這么覺得,她是我的戀人、愛人,是在我無限憧憬的夢想里的親人,她走了,你的心也跟著走了,一旦離開了身體,也就宣判了你的死刑。直到吃到了今年的第一口蛋糕,我的二十歲生日蛋糕。
那晚我再一次喝醉,我似乎遺傳了老李家的傳統,要酒、勸酒、醉酒。我爸也是這樣,酒一喝多話也多了,在宿舍里我成功收了一個徒弟,帶他喝了兩次白酒,從此自詡為他的酒師傅。酒到末旬,我已多少神志不清,我拿起手機,給女生打了電話過去。還記得自己一直在嘮嘮叨叨說個不停,從我小時候到現在成年成人來一直沒有實現的愿望------我希望喜歡的女生會送我一架遙控飛機,從我現在的努力奮斗講到我還在計劃準備實施的藍圖,開始女生還有回應,后來熄燈了,夜深了,安靜了。我癱坐在陽臺上,風從側面吹來,吹向了不遠處的后山山頭。并沒有寄托著牽掛誰的思念,風涼涼的,胃很難受,嘔吐了一地,倒在床上。
心卻好受多了,出奇的平靜。本以為自己會嚎啕大哭一場,像去年底,撥給她的電話,還沒有接通,就舉著手機大叫了一通。這些都是事后舍友告訴我的,那時候我已斷了片。說也奇怪,我卻還清楚地記得那時候我叫嚷的話“我愛你”“我好想你”“我是為了你才來成都的啊”“我好愛你”“不要離開我”。可惜,電話沒接通,不過接通了也沒用,我知道過不久她就會掛掉,然后關機,再無音訊。
沒什么可驚訝的,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兩個完全陌生的本無任何關聯的人由最初的好感演變成喜歡再到如膠似漆般的相愛,從怦然心動、情投意合到海誓山盟、矢志不渝,最后還是不歡而散、相看兩相厭。情之一字,柔到濃時,百轉千腸;冷到極時,徹骨冰寒。
很多時候并不是我笨口拙舌啊,而是心里明白,即使說上全世界最深情最真摯最感人的話,也喚醒不了那顆不愛你的心。她是公主,可我不是王子。從陌生人再回到陌生人,我不得不承認,女生心里住著一個人,真的挺可怕的。即使押上自己的現在和未來的全世界作賭注,可她就是不需要,她不要與你的世界。
分手后的一天,我乘大巴從溫江趕回金堂,在車廂里心痛不已,止不住淚流。我向媽媽尋求幫助。母親安慰我道:“你跟她父母相處得再好也沒用,不是她媽媽跟你談對象。強扭的瓜不甜,她不值得你這么付出。所有的一切,只因為你不夠優秀。”
我聽了媽媽的話,再也無力掙扎。不知不覺那顆優秀的種子,破土而出,猛發了枝芽,開了嫩葉。已無需糾結爭辯對錯,你對又如何,錯又如何,愛人已遠走,無處尋覓。這是我后來才更加明白的道理,在愛情里,也在生活里。
“我這里千回右轉自彷徨,撇不下多情數樁。”我順其自然地跟那個給我過生日買生日蛋糕的女生在了一起。我依舊說著“我喜歡你”“我愛你”,只是心血來潮的感情,愧對自己的良心。只是不愛了,幸好,她也不愛著。相互取暖,相互慰藉,無謂對錯,不計未來。亦不是我不期盼未來,女孩說她兩年后畢業要留在成都工作,父母也要她留在四川。兩年后的我還在學校,或許此刻還在忙著考研吧。我也應著父母送我離家時的期待,努力著,做著回南京的計劃。
走或留,現在我也不知道,更何況現在的我無法保證兩年后的樣子,又或者早已在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只是尚未發覺,又是否只是不敢面對承認呢。可無論走還是留,最終都是為了去一個最溫暖柔軟的地方啊。
“你從小與別的孩子的不同之處,就是你有能力感受不幸,不僅僅止于你自身涉及的,也包含其他人遭遇到的。而你現在只是長大了”其實并沒有不歡而散,我記得最后分手那天,我們在你學校后街吃了午飯,眼看就要散伙,我實在沒有胃口。于是你喂我吃餛飩,我每吃一勺,便哭一陣。也沒有相看兩相厭,至少我不曾也不會怨。一生所愛,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我潤了口茶,從南京帶來的鐵觀音,怎么喝都有家的味道。還是聽媽媽的話吧,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