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FUN無界的第16篇文章
很多年以后,還清楚記得,突然回頭時那刺眼的太陽。
分別時,對病床上的爸爸說:“爸,我要回去了,要返校了?!彼浪蓝⒅?,嘴唇翕動著發出含混的音節。由于檢查損傷了部分腦組織,曾經熱情多才多藝的他,現在形容枯槁,不能自理,話也只有媽媽聽得清。不敢多說,怕忍不住眼淚。用力握了他的手,向門邊走。
正要推門而出時,突然聽見他費力喊我名字,驟然回頭,西側窗口的陽光正像把刀刺過來,睜不開眼,天空中一團小而混沌,卻銳利的光斑,像要把一切都融化。
開學后不久媽媽說爸爸好轉很多,已經回家了。然而沒到一周,同學告知其實爸爸已經離世,看見媽媽獨自承擔實在辛苦,不忍心,所以告訴了我。
媽媽說,正值酷暑,回來也見不到了,還花路費,耽誤學習,準備合適時再告訴我。客家人崇尚讀書,爸爸一定不愿意我回來的。
飛奔回宿舍,去翻日記,那天空白。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前后幾天的紀錄里回憶起那一天,發生了什么。他孤獨離開時,我是在和同學嬉鬧,還是在掛念著他。
三毛說至親在離開這個世界時,會以某種方式前來告別。爸爸一定來和我告別過,是我粗心沒注意到。
第二年,見到爸爸的好友,問他知不知道生病的原因,他含蓄地說:"你爸媽關系不好,你應該清楚的吧。"一直以為把這個秘密藏得很好,別人不知道,頓時淚如泉涌。
后來很多年,時不時夢見爸爸病好了,回家了;后來很多年,夏天很早就戴上墨鏡,想躲避刺眼的陽光。
有一年媽媽來看我,一見面,立刻把手中抱著的一個行李袋交給我,囑咐要小心安頓好:“是你爸爸,我把他帶回老家去?!?/p>
這毫無生命的普普通通的盒子,它不是我爸爸!決不是?。?/p>
那夜還是做夢,夢見爸爸回家了,病好了。
戀愛了,結婚了,當媽媽了;設計的住宅和寫字樓竣工了,升職了,去到夢想中的西班牙了。。每每歡樂過后,總想著能和誰說說什么,可這個人不在。
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你會來看我嗎?
一個人要在黑暗中穿行多久,才能找到出口,看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