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云七酒一時之間有些無法回答顧修嚴的問題,她的心,亂了。
到了山頂竹屋之后,紅月立時便替她診了脈,但很奇怪,并沒有查出任何中毒或蠱的跡象,只是那一身的燙傷讓紅月無法直視,又是這樣,又是滿身傷的回來!
紅月陰著臉幫她擦藥挑水泡,一聲不吭的忙活著,云七酒知道,她生氣了。
兩人就這么相對無言,直到紅月起身要走,云七酒動了動手,拉住了她的衫角,問道:
“我沒有中蠱?”
“你是覺得自己傷得還不夠?”
“不,紅月,你聽我說?!?br>見她怒心未下,云七酒拉著她在了床上,將自家這二十多年來與孟珊的恩恩怨怨說了一遍,這些事她還未來得及告訴任何人,紅月聽完她的話,又是氣怒又是著急,她沒想到原來中間還牽扯到了這么多是是非非。
“這么說來,這個孟珊確實狠毒,但你身上的確沒有中蠱的跡象?!?/p>
她說著又拉起云七酒的脈號了號,確定的搖了搖頭,如果這個蠱她也看不出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這蠱能隱去所有蹤跡,二是根本沒中蠱。
但這兩種可能無論哪個都說不過去,她承認這世上的毒無窮無盡,花樣百出,但無論什么毒,什么蠱,她就算解不了卻也還是能察覺到珠絲馬跡,不可能探不出一絲半毫。
但如果說云七酒沒中蠱那孟瑩給她吃的是什么?
對于紅月的醫毒之術云七酒也從來沒有過半點懷疑,那如果那個丹丸不是蠱母之類的東西,那自己吃了什么?
兩人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什么所以然來。
門外“嘭嘭”兩聲敲門聲響起,顧修嚴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過來。
“紅月姑娘?”
她們光顧著想這蠱蟲的事,顧修嚴卻在外面急的團團轉,終于忍不住敲門出聲,兩人回神,云七酒道:“進來吧?!?/p>
話落,顧修嚴推門而入,隨著跟來的,還有司玉滄和林夭華,陸言三人。
紅月見他們都來了,伸手將床邊的簾子放下,對眾人道:“都過來干什么?”
林夭華道:“我來看看她,這幾次她出去都是橫著回來的,我要是心臟不好早被她嚇死了,她現在怎么樣了?誰傷的她?我說下山的時候帶我一起……?!?/p>
“好了!”
紅月見她說起來就沒完,凝聲出口阻了她的話,林夭華脖子一縮不吭聲了,和陸言一樣,她也怕紅月,這也是無奈,想想她毒仙之名,再想想她整天身上帶著的那些毒粉癢藥,林夭華覺得自己怕她一點兒也不丟人。
“我沒事,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紅月點了點頭,對眾人道:“你們先別想太多了,明天早上我再來給她號一次脈,如果真的是蠱,我拿我紅月毒仙的招牌保證一定把這蠱拔出來?!?br>她話落起示意眾人都不要聚在這兒了,云七酒需要休息,而且他們也幫不上忙。
“顧修嚴,你等等一下,我們談談?!?/p>
云七酒叫住走在最后的顧修嚴,從床上掀簾起身,紅月手中收拾著藥箱,聽她這么說,在兩人身上來回望了一圈,走了。
門外,司玉滄見她一臉疲累的模樣,抬手將藥箱接了過來。
“累了?”
他伸手在紅月的背上輕輕的敲捶著,口中有些心疼。
“看得出來,顧修嚴是真的喜歡七酒,他來喊我時那幅慌張的樣子,跟幾年前我被梁玉誠挾持時你的表情一模一樣?!?br>紅月說著向他們夫妻的房間走去,司玉滄伸手牽過她的手,道:“當初我們歷盡坎坷才走在一起,卻不知酒姑娘和顧修嚴的路比我們更難走?!?br>“孟珊陰狠,梁玉崢邪辣,當初梁玉誠與梁玉軒都栽在了他們手中,七酒的父親與孟珊的母親又有些恩怨前仇,他們的情況比起我們當時不知難行了多少倍。”
司玉滄點頭:“梁玉崢確實不好對付,但從性子上來說,酒姑娘太過要強,事事考慮太過周全,反而讓人覺得不好?!?/p>
紅月聽他這么說,有些不悅,回聲道:“她考慮周全還不全是因為不想連累我們?!?/p>
司玉滄見她生氣,解釋道:“我不是說酒姑娘不好,而是太好。凡事處處替身邊的人著想,反而會讓人有負擔,就像你每次看到她受傷,是不是也會覺得自己無能和愧疚?”
紅月含眉輕思,這點兒倒是沒錯,云七酒事事不讓人操心,明明有人幫忙就能做的事,她偏要自己拿命去闖,這對朋友來說并不是什么太讓人開心的事。
“沒看出來,你居然能想到這些?!?br>“我是為顧修嚴叫屈?!?br>
紅月不屑,接著道:“七酒已經不打算忍氣吞聲任人宰割!她想起兵反梁,這于民于家,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好事,既然你想幫忙,我們就竭盡全力賭一次,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司玉滄虹朗一笑,道:“是一家齊心其利斷金,咱兒子長大之后一定能成為名震天下的大將軍,勇漢子!”
“我才不想讓他當什么大將軍,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凡凡過完一生?!?/p>
“男兒家平凡一生太過憋屈,還是做大將軍好?!?br>紅月一笑,不再與他爭下去,大將軍就大將軍吧,像司玉滄這么英神威武也不錯。
司玉滄見她笑的婉若流華,忍不住上前輕輕親了親她的額,一觸即分,淡如拂羽。
與他們夫妻間的溫情款款相比,房間里的云七酒與顧修嚴卻是另一番情景。
顧修嚴在桌邊坐下,也不上前,冷聲道:“你要說什么?”
云七酒坐在床上,隔著幕簾都能感受到他的脾氣,低頭輕聲道:“我想告訴你,我不是不在乎你,我只是怕而已。所有與我沾邊帶故的人都要被傷害,我怕你也受傷?!?br>“所以你在我的酒里下藥,故意迷昏我?”
他冷聲質問,言語中竟有幾分嘲意。
云七酒不答,她下迷藥不全是因為怕他受傷,她還擔心被白竹教的人發現,擔心拿不回藥材,擔心小弟的命救不回來。
顧修嚴見她不答,一掌拍在桌上,憤怒起身走到床邊將那幕簾一把掀起,不顧她身上的傷硬是將她從床上扯了下來,怒氣沖沖的道:“云七酒,你根本不在乎我,更不相信我!你能以命換命幫紅月把孩子換回來,能自知不敵還與龍風交手,能獨自一人去赴約涉險,你能做所有不要命的事,卻從來沒想過,你死了?我怎么辦?我怎么辦?”
他連問兩遍,云七酒不知該怎么回答。
“你真的很自私!你想一個人扛所有的事,卻從來沒有為身邊的朋友考慮過,你以為你保他們安全就是為他們好嗎?你尖刀穿胸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死了,紅月和司玉滄怎么面對你拿命換來的那個孩子?你以為他們愿意看到你這么做嗎?你以為你這么做很偉大?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們一個個愧疚得恨不得替你躺在這兒,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就是對他們好了?你要拿鬼雕血,我說了,我會幫你拿到手,你為什么不信?為什么還要和龍風比試?謙誠兄弟的命對我很重要,可你呢?你不知道你對我多重要嗎?還是你覺得,我傷心,我難過,我愧疚,這些都無所謂,都是我顧修嚴自找的?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不曾遇到過你!”
他如同倒豆子般將這幾個月來憋著的話統統吼了出來,云七酒瞪著一雙清眸聽他吼完,坐在地上呆了。
她的確沒想過這些。
顧修嚴見她居然還是一幅不明白的樣子,手上一甩,轉身踢門出去了。
是我錯了嗎?云七酒坐在地上久久未能回神,她只想讓身邊的人不受傷害,這也錯了?
還有那句,希望不曾遇到過你。
不曾遇到過。
這幾個字,扎得心好疼。
比孟瑩潑到身上的熱水還疼。
眼眶酸脹得發疼。
鼻子也酸得難受。
從地上爬起來關了房門,她轉身坐在地上,倚門仰頭瞪著頭頂的房梁一動不動。
不哭,不哭,太丟人了,最近哭了好多次,不能再哭了,她心里默默的想著這些,耳邊卻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顧修嚴的那句話。
“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不曾遇到過你!”
這句話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云七酒咬了咬唇低頭,終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是多年的委屈終于找到了發泄的閘口,哭的放肆而無所謂,淚水沖掉了紅月擦在她臉頰的藥粉,在她被燙得發紅的皮膚上婉延而下,刺得生疼。
寂靜無人的雞凰山,兩相無言的鴛鴦人。
…………
第二天一早,云七酒從地上醒來,她昨天坐在地上睡著了,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這屋里的地上皆是以木板所鋪,她斜躺在地上望著那地板上的絲絲紋理,不想起身。
天亮了。
清晨的薄陽從窗口飄進來,淡淡的金黃色,如同一條從天上落下來的金色絲帶,云七酒伸手,想撫一撫那溫暖的陽,卻覺得體內一股真氣緩緩而上,沿丹田經脈而行,上至任督下到涌泉,她頓是一震,翻身便躍了起來。
不對,今天不是十五,她的內力怎么會回來?
“云七酒,你醒了嗎?”
林夭華口中咬著包子含糊不清的問著敲門,云七酒的腦子亂成一團,臉上的淚痕還未下,心里那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清晰。
不對勁。
昨天紅月說她未中蠱毒。
今天早上她的武功就回來了,今天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她記得清清楚楚,怎么回事?昨天吃的那顆藥丸是什么?
是什么?
青花之毒非同株之葉不可解,如果說天下什么東西能解這青花毒?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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