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忍受三載牙疼后的一個晌午，在午飯尚未成熟前的一個小時，馬格尼蘭·斯蘭巴亞在盥洗池前重復了第一百五十五遍嘔吐，每一次嘔吐時，都幻想著能夠一次性的將所有老死的牙一起吐出，可是，除了每一次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和咽喉留下的冷羹之外，其他的是一股從牙縫處散發的腐臭與口臭的混合氣味。每一次的嘔吐都會出現在星期一的晌午前一個小時，并且持續一個小時，它來的頻率遠遠準確于女人的例假。

這一次不知什么原因，他終于對鏡子里滿口鮮血的老頭發怒了，更準確地說是一種不安與焦躁，似乎是害怕在某個周一的晌午前的一小時里會不會一氣呵成的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不安。在每一次一個小時的嘔吐中，他可以切膚的體會到從眩暈到麻木，在這個時候他總可以看見在雪白的鏡子里面會多出個陌生人的影子，沒有嘴巴和眉毛，臉上是一快黑影。然后從麻木中緩慢恢復到眩暈，最后扶著盥洗池的邊緣轉向冷靜，這才發現鏡子里的黑影愈來愈淡，最后消失在雪白的鏡子中，而自己溝壑縱橫得臉上以及不斷生長得黑痣越來越顯眼。

他大概是在晌午前一刻，也就是午飯成熟前得一刻，他又驚喜又驚奇的發現這次周期短了一刻，在他準備出門時看了掛在墻壁的黑色掛鐘之后，興奮對著正在爨火的妻子說了句話，＂我要出門拔牙。＂，＂瘋子！＂

站在門口的仆人克里斯從他延向南方投射的陽光里可以清楚的斷定他將要消失在這道強烈的晌午日光之中。

斯蘭巴亞出門后迎著陽光拐上了城東的一家當地有名的牙醫店，這將是他第一百三十三次被醫生拒絕，原因是醫生烏赫拉手中的利器不足以殺死那只躺在牙縫里的那條巨蟲，二就是由于耄耋之年，蒼老使眼睛和力道墜入深澗。醫生說他嘴里的蟲有一半是成精了的，是他的靈魂寄生于牙縫之中得以包庇妖精。可是這一次斯蘭巴亞終于是忍不住了，決心要消滅嘴里的多余生物，悲哀甚至憤怒的沖著烏赫拉說，＂我有的是錢，你不給我拔掉，我便讓你難看！！＂

隨后十秒鐘之內，從門外一齊擠入二十個人，他們齊刷刷的站成兩排，全副武裝。表情象是多年前我家失蹤的母豬。其中一個人長得像多年后中國出現的一個電子商務的總裁，臉上有戰爭的懲罰的傷疤，拿著機槍對著醫生怒道＂不治讓你腦袋開花！＂

醫生順手拿了把鉗子，將斯蘭巴亞推倒在白色的偌大病床上，在這張病床上總共躺過一百五十人，其中有一半人慘死在這張白色的床單上，以至于多年后，當斯蘭巴亞躺在這里，看著那張白里泛紅的床單，總覺得自己又將給這張床單燦爛的一抹紅。

在這個鄉鎮里到目前而至，得過壓病的只有斯蘭巴亞一個人，而之前的一百五十個人是由于這里曾爆發過一場內亂，可惡的統治者在這里決定開發戰爭基地，當戰爭真正爆發時，在國內卻找不到一個醫生，于是人們發現了那時五十顛沛的烏赫拉，或許對于醫術有一定的行道。就這樣，七十五條命各奔東西，一半見閻王，一半繼續忍受病魔，至于當時的情況世人都不知道，送來的一百三十人在不經過治療的情況下依舊可以存活，在經過醫生胡亂的開刀之后，該死的有的活了，該活的有的死了。

這在當時引起巨大反響，至于能救活一個人便是上帝保佑，救火七十五個便是活菩薩。在戰爭平息之后被統治者授予為最佳戰士。而在那之后，毅然決定金盆洗手，不再從事操刀者，決定做牙醫。

在尚未遇到斯蘭巴亞時，他堅信不再有人會得牙病，于是，可以輕輕松松獲得政府的支持而不會受到任何醫術上的質疑。

斯蘭巴亞對于烏赫拉的醫術從未起過任何懷疑，當烏赫拉的鉗子進入黑暗的嘴里，他可以感受到鉗子冰冷與堅硬。烏赫拉的手從未這樣顫抖過，他用鉗子撞擊了幾下牙齒，我可以相信那種痛又不敢發泄的矛盾心理將在他三周后死亡時更加清晰。烏赫拉把鉗子從斯蘭巴亞的嘴里拔出來，清晰的看到斯蘭巴亞的滿臉汗水和緊張的神色。而斯蘭巴托看不見醫生的恐怖。烏赫拉從他嘴里似乎看到了死亡的痕跡，比自己在清早在診所的盥洗池所看見的死亡更加明顯。＂鎮長，你真的確定要拔？＂，＂廢話，我來這里是干什么的，少廢話，早點拔完，我還要回家吃午飯！＂

醫生用模糊不堪的放大鏡仔細的在斯蘭巴托的嘴里尋找罪惡的源頭，終于在十三顆牙齒里找出了十二顆重癥牙齒，其余的一顆是斷裂成兩半的，醫生清晰的看出那條厘米沒有任何蟲。＂真的要拔？＂，醫生重復了一遍。斯蘭巴亞沒有回答，意思是要拔。

醫生花了二十四個個小時拔了十二顆牙，沒拔一顆牙要花上十分鐘，半個小時斯蘭巴亞的吐出淤血，二十分鐘的咒罵，然后休息半個小時，三十分鐘準備下一次拔牙。

每一次拔牙之后，斯蘭巴亞都可以感受到所有的疼痛在消失，那種在血液里翻滾的蟲也停止了攢動，最后在滿是血的痰盂里可以清楚窺見他們的樣子，實在惡心。＂他媽的＂

在第二天晌午，背對著陽光，一路上二十一個人喜笑顏開，他們向鎮長斯蘭巴亞道賀，鎮長便露出微笑，媽的，沒有牙齒好難看！媽的之前都沒有這么難看！

事情發生在三周后的也是一個晌午，那是吃過飯后，由于這三周的心情大好，食欲見長。當斯蘭巴亞感覺到異物堵住了喉嚨他才感受到了疼痛，這種疼痛是一種比蟲啃食肉體更能體會，于是，在拔牙后的三周后，斯蘭巴亞安靜的躺在了地上，沒有睜開過。

事情很快便傳開了，斯蘭巴亞的家屬以及鎮長下屬一致認為是烏赫拉是兇手，因為他殘留了一顆病牙。

這種案情分析很快提交了，所以再三周之后，烏赫拉在刑場面對眾多愛戴自己的人，被處以謀殺罪致死。

在那道強光之中，克里斯迎著晌午，清晰的看見了死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