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 一刀以破之,一言以蔽之(下)
喬三單手持刀屹立于院子中央,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此刻似是煥發出一陣奪目光芒。
長條子巷的百姓們如炸開鍋一般竊竊私語起來。誰都沒有想到,來到老張家四年的這名冷酷柴夫竟是一名如此強大的修行者,一擊之下就將薛華重傷,且還是在古丁的眼皮子底下得手,傳出去恐怕又會是一場軒然大波。
古丁眼睛瞇得極細,藏于袖中的手掌習慣性握緊,拇指與食指開始輕輕摩挲起來。
“你是什么人?”
古丁輕輕開口,從一開始他就覺得寧洺的行為異常古怪,按說在確定紫金苑的人不會過來以后,他不可能保持淡定,要說所謂勇氣與原則,在古丁這樣的人精面前簡直就是個笑話,真正的聰明人,從來都拿穩底牌后再談原則的,顯然,在古丁眼里,已然將寧洺劃作聰明人之列。
只是任他千算萬算,甚至隨時做好準備應付附近暗處的偷襲,卻沒想到對手竟會是這么光明正大的站出來。
眼前這個刀客到底是什么人?境界分明強不過自己二人多少,刀法卻是出人意料的蠻狠,或者說,是自己想也想不通的巧妙。
不過,不管他是什么人,今日總歸大勢已去。
古丁瞟了眼喬三身后明顯已無再戰之力的薛華,暗自嘆息一聲,僅憑對方這份膽識算計,今日就該認栽。
果然,站在對面的喬三回答相當干脆,“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今日,你們已經敗了。”
古丁苦澀一笑,并未反駁,回頭看了一眼在吉娘的攙扶下緩緩站起的寧洺,轉而朝喬三繼續問道:“這小子來歷不簡單吧?”
“簡不簡單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陳萬金若還不死心,大可繼續嘗試,看能在這汴京城里掀起多大的浪來!”
連續被喬三噎話,古丁臉上的笑意終于消失,不過表情仍是平靜,淡淡應了一句,一個閃身出現在薛華跟前,伸手拉了他一把,下一刻,兩人便消失不見。
陳家一干護衛見此情景哪還敢停留,簡直恨不得爹媽給自己多生兩條腿,以比來時快上數倍的速度狼狽離去。
一時間,巷尾突然安靜下來,氣氛變得異常詭異,甚至就連陳家護衛離去時,都沒鬧出多大動靜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院子中央那個手持一柄破爛短刀的男人身上。
寧洺斜靠著門框,兩條手臂無力耷拉在肩膀下,他的眼睛緊緊盯住喬三,心里忍不住暗想著,有實力的人,果真到哪里都萬眾矚目呀!
寧洺深呼吸一口氣,朝吉娘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沒事,接著在后者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去。喬三像是明白他要做什么一樣,并沒有看他,而是將目光落在屋中一臉漠然的老張身上。
當寧洺開始往外走的時候,喬三恰好往回走,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寧洺身形微頓,輕輕說道:“謝謝您。”
喬三眼睛微不可查的瞇了瞇,寧洺似有所察,停了下,補充說道:“為了您的那句謝謝。”
寧洺抬步走到院子門口,望著眼前烏泱泱數百張熟悉的面孔,禁不住咧嘴一笑,這一下,不免再次扯動創口,疼得好一陣齜牙咧嘴。
零零散散響起一陣笑聲,氣氛頓時緩和不少。
寧洺讓吉娘松開手,站直了身子,面朝眾人猛的彎下,頭未抬起,只是大聲說道:“寧洺在此謝過諸位!”
現在最前方的劉叔一臉漲紅,當先沖到寧洺身前將其扶起,望著這小子被血水浸透的一對袖子,眼中滿是慚愧與歉意。
“哪當得起你這聲謝,是咱們欠你的!你這雙手沒事吧?”
“一身賤骨頭還算扎實,能恢復得過來。”
寧洺云淡風輕的笑了笑。
跟在劉叔身邊的二毛面露恨色:“也是多虧了你,終于幫咱們出了這口惡氣!老子早看他陳萬金不爽了,作威作福這么些年,是該治一治啦!”,說著,二毛一臉好奇湊上前問道,“說實話,那陳茂居是不是你殺的?”
寧洺尚未開口,何大娘卻是從旁突然伸出手來,按住二毛肩膀,將他猛的甩到一邊,橫眼道:“你小子嘴欠的是吧?”
二毛不由尷尬撓頭,巷尾再一次響起爽朗笑聲。
“諸位。”
寧洺接連咳嗽了好幾下,緩緩說道:“這件事情因我而起,本來就與大家沒有關系,待會回去以后就請將此事忘了,想必即便他陳萬金再蠻不講理,也不至于太過為難大家,只是可能還得再苦上幾天,不過我相信,一切很快都會恢復如初的,今日的恩情,寧洺來日必將一一報答。”
說完,寧洺俯身拜下。
劉叔似是終于明白過來,恍然般看向身后,發現許多人都是如此,接著幾分不舍幾分感慨的看了看寧洺,再抬頭看了看天,古怪笑了下,卻沒笑出聲來。
“小寧洺,保重!”
寧洺聞言并未起身,而是將身子躬得更低了。
劉叔輕輕嘆息,深深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等寧洺再度站直身子的時候,整座巷尾已經變得空蕩蕩了,只有何大娘一個人仍堅持站在原地。
她看著寧洺,滿臉笑容欣慰:“小家伙,大娘雖然不知道你心里藏著什么事,但看著現在的你,挺好。”
“哪怕再辛苦,也不遺憾了,是吧?”
何大娘眼里終于忍不住泛起淚光,臉上卻仍是蕩漾著笑意。
不待寧洺說些什么,她突然揮了揮手,竟也是轉身就往外走,“記得好生對待霜兒!”
留下寧洺一人原地苦笑。
.........
距離長條子巷幾條街以外,數十名黑衣人扎堆聚在一起,這群從汴都各個角落竄出來的黑衣人竟是莫名其妙全來到了這里,而且,從他們之間相互忌憚猜忌的目光來看,顯然事前并未料想到對方的存在。
不過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就都被街口一道身影給吸引了過去。
一個模樣英偉的中年男人,單手擎槍,霸道無匹的擋在路中央,觀其架勢,似是準備憑借一人一槍攔下所有人。
陽光熾烈,男人身上的光芒卻似乎更為耀眼,一人對付這么多人,看起來是很囂張的行為,然而在場任何一人都不會絲毫質疑對方的實力,甚至好些人在看到那道身影時就由心底生出深深的無力感來。
怎么會是他?
他怎么會親自出現?
站在最前面的幾個黑衣人相互看了看,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份同病相憐的沮喪。
既然這個人都出現了,那么,眼前的情況就很容易想明白了,不管身邊其他人來自哪一方勢力,現在在這里聚齊,顯然絕不是巧合那么簡單,恐怕只是對方刻意為之,像貓戲老鼠般將獵物驅趕到一起,然后一網打盡。
原來,從出籠開始,獵物與獵人就已經置換過來。
可惜他們連目標都沒見到,今天,唯一成功的恐怕就是,證明了之前的猜想是正確的,然而,還有用嗎?
男人提著長槍緩緩移動,幾十個黑衣人則是連動都不敢動,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越來越近的霸道身影,氣氛一時壓抑到了極點。
一個黑衣人似是終于忍受不了這樣不斷蔓延的惶恐情緒,低聲咆吼一聲,然后猛的沖了出去,強烈的勁風吹起一地煙塵。
“愚蠢。”
男人目光冷漠,像是沒有望見那道視死如歸的悍勇身影般,而是繼續往前踏出一步,緊接著,那個才沖到一半的黑衣人便如同撐爆了的皮球一樣突然炸開,街道中央憑空落下一陣血雨。
整條街頓時染上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男人腳步絲毫未停,當他走到先前那人身死處的時候,又有兩個黑衣人從人群中竄出,與此同時,還有一人以更快的速度往相反方向飛掠。
男人目光一冷,向前重重跺下一腳,整條街道均為之一顫,當先竄出的兩個黑衣人身上再度憑空炸出一團血霧,跟著便極速墜下,此時,另一個黑衣人已經逃出了相當長的一段距離,男人緊緊盯著那人身影,眼眸精光爆射。
“死!”
男人說完,左手似是隨意遞出一掌,掌心堆疊出的一道透明波紋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破空奔出,眨眼間便追上那道逃遁身影。
來不及發出慘呼,眼看就要掠出街外的黑衣人脊柱猛地向前一挺,猶如被一柄重錘擊中后背,脊椎即時崩斷透出胸前,整個身子像是被一股大力生生折成兩截,雖然相隔較遠,在場所有人仍能聽到那道令人耳顫的骨裂聲響。
男人跨過腳下尸首,霸氣槍尖朝前一指,聲音振聾發聵。
“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
巷尾,陽光斜灑,風波驟停,似乎事情就這樣被喬三一刀給壓下去了。
不過,當轉過身后,寧洺的眉頭卻突然皺了起來,因為他發現,不知何時,老張也站到了他的身邊,而喬三,則如一柄不折樸刀立于門口,抬頭望著遠處,一臉凝重。
良心靜氣,不徐不疾
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