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姓氏，招誰惹誰了
文/迷霧泡泡
周末看了一本書，在書中看到作者引用的一句話，“哪里有什么安之若素，我只是把他們相信奇跡的時間拿來相信報應(yīng)了。”這句話將我的思緒拉回到了那個我成長的小村莊。
那個地方，并不是人們口中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小村莊模樣。而是充滿了算計，欺壓，勾心斗角，若是哪戶人家看上去軟弱老實，就會成為共同欺負的對象。之前看過一篇文章寫到物質(zhì)文化水平越低的地方，弱肉強食的現(xiàn)象就會越激烈。因為物質(zhì)水平不高表示資源有限，而文化水平不高表示眼界不高，他們有可能會為了一點小小的資源，而爭的你死我活。我覺得這是我們那里的真實寫照。
而我家，很不幸，成為了他們的目標。因為我家是全村唯一的一家異姓，跟他們有著不一樣的姓氏。往遠了說，他們就是一家人，而我家怎樣都不會跟他們扯上關(guān)系。
在他們眼里，我家是小姓，而他們的姓是大姓，這種姓氏的優(yōu)越感他們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記憶里留下最深的印象的就是那件我切身經(jīng)歷的事。
那天中午放學回家，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了我媽與別人的吵鬧聲，這聲音是從離我家不遠處的菜園傳來的。這片菜園是屬于國家的，就像水稻田一樣，每家每戶都會劃分一點，可以隨意種植農(nóng)作物。
還沒等我搞清楚情況，就看到我媽急沖沖地回來，但是沒有往家走，而是向著別人家的方向。看著媽媽那個樣子，我的心就揪起來了，預(yù)感有事要發(fā)生。
就在我怔怔地不知所措的時候，從那戶人家的方向傳來媽媽嘶啞的吼叫聲：“還有沒天理了啊，太不講道理了，今天一定要給我個說法，不然我就在你們家不走了……”這顫抖的聲音分明是帶著哭腔的，她在哭！她受欺負了！瞬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都在顫栗。
這時又傳來一個惡狠狠的男聲：“你趕緊走，不要賴在這里，我給你說，再不走我攆了啊！”我認得這個聲音，是那家的男主人。
人群聚攏過去，我看不清她發(fā)生了什么。飛奔過去，扒開人群，看到一個頭發(fā)散亂，身上粘著泥土，滿臉淚水的婦女癱坐在門檻上。那不是別人，就是我媽，從未以這樣的形象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媽媽。而在門前，那個男主人趾高氣昂地站著，時不時指著我媽讓她趕緊走。周圍全是看熱鬧的與他同姓的人。
我不是沒見過她哭的樣子，為了生計外出打工，離別一年，再次回來時，抱著我和哥哥痛哭。那時不懂事的我還和她置氣，假裝不認識她。她那時哭得是真厲害，但我心里卻溫暖的很，因為她的眼里我看到的全是愛。
但那個門檻上的她，從她空洞的雙眼我看到的是無助，無力。都說母女連心，我是信的。在我的印象中，我媽一直是文文弱弱的，爸爸有時候會因為被欺負而憤憤不平，而她會勸他隱忍，為了讓我們的生活盡量平和，她努力與人為善，我何曾見過如此狼狽的她。這個樣子的她，讓我的心生生的疼。
哭著跑過去，緊緊地抱住她。我想給她一點溫暖，給她一點力量，想告訴她我在。被嚇傻了的我除此之外，不知道還能干什么。
在那個門檻上，我們相互依偎著哭泣，那個男主人還在說著什么，周圍人還在笑著議論著，我卻什么都聽不進去，只覺他們面目猙獰。
當時，真有一種想打人的沖動。如果我稍微勇敢一點，就會上去向那家男主人甩兩巴掌或者對他拳打腳踢，至少當時的我想我應(yīng)該這樣做的，甚至之后的我懊悔我沒有這樣做。畢竟，那時的我恨，很恨。
但事實上我膽怯，那時只有我和媽媽在家，我害怕事情變得更糟，我只能無聲哭泣，最后默默把我媽攙扶回家。
第二天，爸爸知道這件事回來了，伯伯嬸嬸也聞訊到我家來了。從他們的聊天中，我才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我家和他家的菜園地挨在一起。我家菜地里面種的玉米，他家我忘了種的是什么，只知道是比玉米矮的農(nóng)作物。那天恰巧那家女主人和我媽都在菜地里，那家女主人跟我媽說我家玉米以后長高了一定會擋她家農(nóng)作物的太陽，讓我媽把挨著她家的那一行玉米苗給拔了，我媽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自己辛辛苦苦種下去的，就因為她這個荒謬的原因，就要全拔了，欺負人也不帶這樣的。心里雖氣，但還是好聲好氣地跟那家女主人說以后要是擋了太陽再把玉米疏了。但那人硬是不依，后來趁我媽不注意的時候，自己動手把我家那行玉米苗全給拔了。
再好脾氣的人也會被激怒，我媽氣不過，跑到她家去要說法，沒曾想，那家男主人竟然動手。不僅不道歉，反而覺得自己很有理，連一絲的羞恥都沒有，沒有一點覺得不好意思。我媽賴在他家門口，也是被氣得不行，憤怒到了極點，想要得到一個合理的說法。但是她錯了，她怎么會奢求從一個潑皮無賴那里得到滿意的回應(yīng)，即使是那么一點點的歉意都不應(yīng)該奢求。
后來，爸爸媽媽還是選擇了隱忍，因為在他們還沒有決定要在何處安定下來的時候，我們還要在這里生活。其實，這里曾經(jīng)也還有兩三家跟我家同姓的以及我的兩個伯伯們，他們都相繼搬走了，但在另一個地方同樣作為一個外姓，而且還是后來加入的，同樣也會受到排擠。所以爸爸一直想著再忍一段時間，再努點力掙多點錢可以在城里安定下來，這樣就可以徹底擺脫這樣的困擾了。
但自那件事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心中的恨意都無法散去，多少次我都臆想著各種各樣的方法去“報復(fù)”他們，如果眼神真的可以殺死人，那他們已經(jīng)死了很多回了，如果畫個圈圈真能詛咒得了他們，那他們已經(jīng)不知道成什么樣子了，如果我有超能力，那我會把他們虐的很慘……
后來慢慢長大，由于升學，逐漸遠離了那個地方，初三之后，我就很少回去了，爸爸媽媽也早已不在那里生活了。
時間慢慢改變了很多東西，曾經(jīng)那個恨得心里抓狂的小女生早已經(jīng)淡然。
去年過年回到那里祭祖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個我長大的地方也變了很多，道路變寬了，樹叢變少了，人煙也變稀少了。爸爸說這里都沒有人氣了。
我們一路走，爸爸伯伯他們這些長輩就一直在談?wù)摗Ｂ愤^那戶人家的時候，我看到門口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還沒等我問是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討論開了。這個老人就是那個男主人，本應(yīng)正值壯年的他卻因患癌癥瘦到脫相，人也蒼老了許多。他們說除他之外，也還有幾個患了癌癥的，已經(jīng)不在了。
看著眼前村莊的景象，聽著父輩談?wù)摰脑挘垢械揭唤z悲涼。
以前，我不信報應(yīng)這一說，現(xiàn)在，我信了。時間會幫助我們做出最公平的裁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過好自己的生活。行到遠處再往回看，一切都渺小如塵埃。
完
迷霧泡泡，一個愛花，愛文字的小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