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漾
老許在街邊支水果攤的時候遇到了一位算命的,算命的說老許該去買彩票,會中大獎。
算命的說得繪聲繪色,于是心癢難耐的老許提前收了攤,跑去買了一堆大樂透回了家。
老許對正在做飯的天鵝說,你就等著吧,要不了兩天,咱家就會發大財。
天鵝笑了笑心想,你要是能發財早都發了,一個賣水果的怎么那么愛做白日夢。
一盤青椒炒肉,一盤白菜燉粉條,這是老許家每個周五晚上才會有的伙食,因為兒子小許要回來過周末了。可是今天,老許和天鵝等到八點半兒子還沒回來。
老許觀察著天鵝的臉色,試探性地給她夾了塊肉,說,你快吃吧,小許八成是回不來了,男孩子嘛,一談戀愛就要忙一些。
天鵝皺了下眉,說,你用這個月掙的錢,給小許買個手機吧,我總不放心他。
老許說,錢都給你買項鏈了,得等等。
愛子心切的天鵝可等不及,于是她接了個掙錢快的活兒——裸模。
就是脫光衣服躺在那里,讓藝術學院的學生們畫她的身體。
選這個,是因為天鵝很想再聞一聞油畫顏料的香味。想當年她也算半個藝術家,只是不小心懷上小許,才嫁給了老許,才讓自己浸泡在柴米油鹽里終日郁郁寡歡。
天鵝有時也會覺得愧疚,不過總是轉瞬即逝,因為她覺得像老許這種呆子,是怎么都猜不到小許壓根就不是他的種的。
天鵝花了八百塊給小許買了個手機,小許轉身就送給了自己的小女朋友。
天鵝知道后氣得跺腳,卻又舍不得打罵兒子,于是老許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出氣筒。
天鵝邊罵邊哭,哭著哭著就開始抱怨老許沒本事不會賺錢,不然她就去當藝術家了才不會在這里受苦受罪又受氣。
老許給天鵝擦掉眼淚,說,賣水果又掙了五百,你明天拿去給小許再買個手機吧。
天鵝不哭了。
老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可原本的檢查費又用在了小許的手機上,于是老許的目光再次轉向了彩票。
已經是第三次買了,還是一毛錢沒中,他在心里把那個算命的罵了一百遍。
街上有人上演現實版警匪片,撞翻了老許的水果攤,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老許一想到天鵝的臉,就不敢回家。
老許在街上碰到了一個賣保險的,他一咬牙買了一份回家。
他知道天鵝本來是要做藝術家的,她不該跟他在日復一日的瑣碎里熬得越來越枯萎,他已經拖累了她這么多年,應該送她一份大禮了。
她本來就該高高在上,本來就屬于那個,自己永遠都觸摸不到的世界。
還有小許,老許不是不知道,這個孩子沒有一根毛孔像自己,但那有什么關系,像天鵝就夠了啊,像天鵝,他就愛。
老許死了。
天鵝拿到了一筆豐厚的賠償金,帶著小許搬到了一個大一點的房子里。
收拾行李的時候,天鵝發現了一本舊日記,字跡丑陋,還標有拼音,語言蹩腳,語法也問題不小。
——小許出生了,長得跟天鵝一樣好看,如果我愛天鵝,那么,所以我也要愛小許。
——天鵝生氣了,我不想看她哭,我要把水果都賣完,掙錢給她買化妝品。
……
最后一頁只有一句話:我要走了,天鵝和小許,我走了,你們就有錢花了。
天鵝跌坐在地上,久久無言。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原來,連失去生命都是他故意的。
電視機里播放著最近一期雙色球的中獎號碼,死去的老許不知道,那正是他被車撞的前幾分鐘買到的號碼。
中獎金額是,一百五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