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姚中蒙居然不明不白死了。”
“別看四皇子英風過人,但心機極深沉。他在皇上萬壽節(jié)上不明不白吃了個虧,難免不疑心到身邊人。可惜啊…姚中蒙也是個將才…”東平王語意雖是惋惜,但語氣卻有一絲得意。
楚圖南心中一凜。折去姚中蒙,實是削弱了四皇子一系,對東平王與大皇子一脈深有好處。姚中蒙的死與那日“自得長生”的石頭必有關(guān)系,這個局,多半……也是東平王做的!
東平王道,“我先前好久都以為皇上久病,無心朝政。前些日子廢了太子,只怕更是糊涂了。現(xiàn)在才知,皇上英明,遠非我這愚人可比。”
東平王見楚圖南不說話,續(xù)道,“如今京城局勢一觸即發(fā),何等緊張?不論皇上立誰為太子,都是將他樹成靶子,必有人不服,只怕立刻就禍起蕭墻。但皇上偏偏立平素不結(jié)黨、不理事的二皇子為監(jiān)國,立如不立,不立又似立,大出眾人意料。如此一來,無論是大皇子,還是老四、老七,都一時沒了對手。局勢豈不一下子平穩(wěn)下來了?”
楚圖南細細思索,果然如此,但他疑道,“二皇子,能擔得起這個大位么?”
東平王搖頭,“二皇子不過是個幌子,皇上只借他穩(wěn)住局勢。如此一來,眾皇子皆在明,他一人在暗,更好調(diào)度全局。既看諸皇子如何動作,是否有承大統(tǒng)之象,更可彼此牽制,令全局不脫掌控。我料,等諸皇子間勢力失了衡,皇上必會出手收拾殘局。”
他在屋中踱來踱去,緩緩道,“只是,你我要小心了。我本以為,皇上對大皇子已失望。如今看來,也未必如此,我也摸不透他的心思。我們在皇上面前,也不過是這局棋的一枚棋子罷了,與他人無異。”
楚圖南聽他話中居然隱隱透出一絲懼意,自己心下不由發(fā)慌起來。連東平王如此深謀遠慮之人,都對皇上的布局有了懼意,局勢豈非只有“可怖”二字了。
他心下一動,驀然想起當年之事。
他初入軍校時,正是先皇肅宗晚年。當今皇上是肅宗長子,時已被立為太子。肅宗二子安王文武全才,又得肅宗六弟定王鼎力相助;三子惠王之母溫妃最得肅宗寵愛,其舅父云中大將軍西陵侯溫天揚執(zhí)掌天下兵符。幾個皇子間也是明爭暗斗。
眼看奪嫡之爭便在眼前,肅宗重病中動用他多年前埋在西陵侯府的棋子,以四兩撥千斤之計,引得定王與西陵侯二人相斗,再出手收拾贏家溫天揚,彈指間奠定勝局,確保當今皇上登基。
皇上彼時素有仁厚之名,不與安、惠二王爭鋒。以如今皇上的深謀遠慮看,當年也許并非那么回事。也許皇上當年一直隱忍不發(fā),韜光養(yǎng)晦。
想到此處,楚圖南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大皇子看起來敦厚懦諾,不與權(quán)謀之爭,不似四皇子與七皇子一般飛揚,但也許與皇上當年一樣,只怕心機也深沉得很吧。但這話被他硬生生忍住。
便在此時,東平王輕聲道,“大皇子這些日子只與賴、駱二妃廝混一處!嘿嘿,圖南……”
楚圖南應了一聲,東平王卻不接下去。隔了良久,他才道,“有趣!”
楚圖南隱隱明白他意,心下不知是酸是澀。這是一局棋,一局不知多少人在下的棋。自己只是棋子,就算一局終了,自己贏了,又能贏些什么呢?但若輸了,便是一敗涂地。也許,連這身家性命…但,他又能如何呢?
既然入了局,便要下完,否則,只有認輸了。他楚圖南絕不能認輸。
他走出王府,見滿天星光耀眼,映著滿城燈火,在夜色中分不清哪里是燈火、哪里是星光。是真是幻、是虛是實,都模糊起來。
他眼前幻出大皇子的冷靜淡然、四皇子的豪氣飛揚、七皇子的果決明快。這一切都歸變于二皇子那張儒雅風流的臉。
這又是一個初秋的夜晚!
兩年前的此時,自己正在點兵,準備出征西南三城,平傅山宗反叛。一年前的此時,自己正在奔忙,籌劃如何以微薄之力聯(lián)結(jié)各方勢力,穩(wěn)住兩淮之局。
恍忽間又是一年,似乎什么都變了,身邊的人來了又往。但似乎什么都沒變,一樣的算計,一樣的爭斗,一樣的前途未卜。
一年又一年,當真是浮生好似冰底水,日夜東流人不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