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菊喚東籬


? ?萬物皆有靈,花有,樹有,興許連你腿上的一根較為粗壯腿毛也可能成精,而東籬就是一菊花精。

東籬立在這籬笆外幾百年了,如今出落的越發清冷了。我撫了撫身邊旺財的毛,瞇了眼看他。記起這株傻菊花初幻人身之時,就像旺財一樣,每天瞎跑。他說自己好不容易長了腿,就應該多跑跑。于是他就每天每天的跑,跑累了就回來睡覺。

俗話說得好,好景不長時。就在東籬幻為人形的第五個年頭,這荒無人煙的山頭上來了一個人。這人長得很普通很普通,至今我都沒記得他長什么模樣。

? ?東籬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問我“他以前來過嗎?”

我搖了搖頭,反問他“人的壽命只有百年,你已經幾百歲了,你自己不是清楚嗎?”

這人在山頭上走了一圈,身后扛著斧頭。摸了摸我的真身,又掂量了掂量,盤算了一番。掄起大斧頭,就要砍我。這種關鍵時刻,東籬很有義氣的站了出來,拍拍那人的后背。將那人忽悠走了,我看著他倆離開山頭背影,恍惚看到其他一些東西。

? ?“竹君,我回來了!”緩緩悠悠過去了小半日,東籬這廝終于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小盅酒,一路小跑到我跟前。

? ?“竹君,他叫南山,就是那個南邊的山頭那個南山。”東籬嘴角噙著笑意,手上的酒盅移到我的酒盞上,清透的酒水從口上溢出。酒香順著酒水流到杯底而后慢慢散開。

? ?“南山呀!這名字很好聽呀!”我嗅著酒香,輕叩桌面。看著盞里的酒水盈盈。端起酒盞,輕輕酌了一口,齒間彌漫開濃濃的酒香。“好酒!這是南山家的酒吧?”

? ?“是呀!就是南山家,南山原本想把你砍了做竹筒酒的。你應當跪謝與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東籬絕了舉手中的酒,笑道。

? ?“那可真要謝謝你了,我的救命恩人。”說罷自顧自又滿上了一杯

? ?推杯換盞間,月上了柳梢頭。身邊的東籬沉沉的睡去,臉上的紅暈染上了他的眉梢。我隨手為他披上了件外衫,轉身爬上樹梢。

? ? 自那日起,東籬從南山家帶回一盅酒以后。東籬日日往山下跑,每每歸來他都會和我說南山家怎么了,隔壁的怎么了瑣瑣碎碎云云。只因他每日都為我帶回一盅酒,我才如此安穩的坐著聽他絮絮叨叨。

? ?“竹君,南山要娶妻了。”東籬對我說這話的,我抬頭看了看他,只見他眉間緊鎖。

? ?“成家立業,人之所歸。”我回了他這么一句,我看著他滿臉的別扭。

? ? “為什么一定要成家立業?”東籬面對著夕陽盤坐著

? ? “我也不知,自我立于世起,就看著人間的男男女女無不是娶妻嫁人。女者,嫁于他人婦,為歸。父者,娶妻立家室,為滿也。” 我伸手往桌上摸,去沒有摸著東籬帶回的酒。笑了笑,回身倚在樹上。“東籬,你想娶妻嗎?”

? ? ?那天,東籬沒有搭理我,自己坐在那塊石頭上坐了一夜。

? ?南山娶妻的那天,東籬去了,我也去了。

? ?南山一身紅衣衫,身形依舊清瘦。在鮮紅的顏色映襯下,不算黑的膚色上有了些許顏色。他站在人群中,有些許鶴立雞群的味道。邊上的人,都在碎碎念著這樁婚事。我找了個離那群三姑六婆比較近的地方,拿了一壺酒,坐了下來。

? ?“你門不知道呀~這個新娘是別人不要的!”

? ?“我聽說了,她是隔壁村的。這婆娘之前是和別的男人跑到這的,據說之前還是富家小姐呢!”

? ?“富家小姐會和別人私奔?我可不信!我聽說她可是長安城里有名的歌姬呢!”

? ?我聽了很多很多的聽說,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女的招人嫉妒。

? ?新娘進門了,看身形我有恍惚的錯覺,這不是東籬嗎?。我回頭看了看身邊的東籬,一臉詫異。東籬努力的拉扯著嘴角,似笑非笑,眉宇間有著震驚和一些我看不穿的神色。我看著南山扶著新娘的手,一步一步走入大堂。新娘很秀氣,白白凈凈。光是看她那雙手,就知道她不屬于這個山村的人。我沒有說,我知道東籬一定知道。

? ?南山大婚那天,東籬喝了個大醉,我不知道他怎么了。而南山原本不應該醉的人,也喝了個大醉。婚宴不大,只有幾桌人。三姑六婆們看完熱鬧就離開了,留下東籬和南山兩個人喝到天色漸亮。南山沒有進洞房,和東籬拉扯這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

自從那天以后,東籬沒有再去找南山。直到南山的妻子和他人私奔,南山被人打死在街頭,東籬都沒有出現。

? ?十年,一晃眼就過去了。東籬在這十年里悄悄地下了許多次山,去了東籬住的屋子。每次去回來他都要醉酒,可是這次去他沒有帶酒回來,也沒有喝個爛醉。他遞給我一片菊花瓣,發黃的菊花瓣沒有一點水分,干的宛若宣紙,輕飄飄的。東籬哭了,哭得很大聲,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坐在地上。

? ?這天,我知道了很多。

? ?南山的妻子是長安城里的名妓,一個名妓下嫁于一個山野樵夫,不過是一場女人之間沒有硝煙的戰爭。最后這個名妓被城里的富人接走,金屋圈養著。而南山卻因醉酒被打死,南山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女人,在東籬沒有帶回這片花瓣的之前,我一直是這么認為。后來我才明白這一切都不是這樣的。

三、

? ? 許多年以前,東籬是一朵沒有人身的小菊花。每天用著自己的神識探查的這個世界,我會陪著東籬喝喝酒,聊聊天。會告訴他很多關于人間的美好和不安,東籬這朵小菊花的心很安穩,從來不羨慕,也不向往。只是安安靜靜的修煉,那時我還以為他是哪里被貶下凡的菊花仙。

? ? 那天我不在,出門找酒喝去了。東籬一只精守在山頭上,戲耍著蝴蝶。一個小人從邊上的草叢里竄了出來,迫不及待的解下了褲子。一陣傾瀉過后,那小人才認真的看了看周圍。他的不明液體全撒在了那朵菊花上了,小人心一急,轉身就跑。但是過了沒多久,他又回來了。手里多了一個罐子,罐子里裝著水,他小心翼翼的將水淋在菊花的身上。

? ? 東籬被這么一折騰,瞬間火冒三丈。引來了成群的蜜蜂,追著那個孩子滿山的跑。我回來時,東籬用著嫌惡的語氣和我說著那孩子的樣子,和發生的一切。

? ?這是過去沒幾天,來了兩人,他們匆匆路過,肩上扛著一卷席子,席子的一頭露出了一個孩子殘破的臉,那夫妻二人臉色凄凄,將席子匆匆丟在那個土坑里,便離去了。東籬顫抖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掉下來。我摸了摸腦袋,這不是才剛剛秋天嘛?東籬怎么都開始落花了?

? ?“竹君,那孩子就是那天我叫蜜蜂蟄的那個孩子,他會不會是被蜜蜂蟄死的?是不是我害死了他?”他慌張的語氣,和滿滿的自責,讓我的不由的認真的看他。

? ?“東籬,這事不怪你,即使不出這事,他也活不過今天。”我摸了摸東籬的花朵,示意他平靜下來。

? ?“竹君,我是不是害了人命?是不是要遭天譴?”東籬躁動的心,一直安定不下。我沒有再接他的話,他一直碎碎念著。

? 我帶著東籬走近那個土坑,把土掩了掩,為它立上一塊無名牌。

? “竹君,把我放這吧!” 我把東籬輕輕的放在墳頭,他從未想過要害任何人,一心向善。如今這般,著實是難受的。可誰知,這一陪便過去了一個春秋。

? ? “竹君,你知道嘛?南山就是當年那個孩子,你一定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東籬那天睜打了雙眸問我。我淡淡的撇開了雙眼,拍了拍衣袖。“我知道,我還知道你和他還有緣分未了。下一世他還會路過這”

? 我看見東籬眼里的糾結,我知道他和南山都有了不一樣的情愫。

? “竹君,南山下輩子會是女孩子嘛?”東籬的眼里帶著些許期盼,我看見他眼里的希望。

? “此事天定” 我笑了笑,斂了衣袖,靜靜的坐在蒲團上,吹開杯中的茶葉沫子,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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