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南方位有一座不起眼的村莊,即便在地圖上也無法很準(zhǔn)確地指出它的坐標(biāo),用當(dāng)?shù)鼐用竦脑拋碚f,就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小盆地。
村莊里居民住宅看似散亂,但倘若你從高空往下看便能看出這村中的屋子都是圍著一個祠堂建造的。祠堂面前是一塊大空地,假若有有緣人來到這座村莊,站在空地打南邊瞧去,便能看見不遠(yuǎn)處的山的半腰。
傳說有個風(fēng)水先生路過村莊時,在這片空地上看到那座山,沉默良久后長吁一口氣,連聲稱贊“妙啊妙啊”。風(fēng)水先生還沒等到村民問他緣故,就聽著圍在他身邊的村民很驕傲地介紹起了那座山,說是山就在村莊的對面,所以一直管這座山叫做“對面山”。山上有許多這個村莊里的先輩的墳?zāi)?,村里的老人?jīng)常自嘲說自己沒過幾年便要搬到大山里住嘍。
對面山見證了村莊這近百年來發(fā)生過的大大小小的事,不論是熱鬧還是吵鬧,對面山一直都是一位理智的沉默看客。
20世紀(jì)時,有個手藝人帶著他的兒子四處游走,一路上靠著補(bǔ)鞋、理發(fā)、木工等手藝賺些小錢來填飽父子倆的肚子。偶然有一天,父子倆來到這個村莊,手藝人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天天地長大,覺得一直流浪實在是有愧于當(dāng)父親。
他不是十分懂地理,也還是認(rèn)真地冥思了這個村莊的地理位置,有山有河,且離鎮(zhèn)上的書堂不遠(yuǎn),心里感覺還不錯。他又看著村莊內(nèi)就有一口井,打水也十分方便。最重要的是這個村莊里的人挺熱情的,對他們這一對外來父子沒有很大敵意,冬師傅父子倆在村長的幫助下找到一塊小空地,搭了一個木屋就這樣住下了。
這塊空地正好是在祠堂的左邊,是極好的一塊地。但是由于這塊空地有點小,再加上當(dāng)初在建房子的時候有好幾戶人家相爭那塊空地,爭來爭去反而沒有一戶人家如愿以償。如今來了個冬師傅這么一個外人,倒是誰也沒有什么爭議了。
冬師傅的手藝沒得說,原本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木屋在他的手下一點一點的被改造起來。冬師傅去對面山上找來了一些木頭,三番五下就造了一張多功能的床,放在了木屋里。白天就把它對半折起來當(dāng)木椅,晚上就把椅背往前往后地一搗鼓便又成了一張床,鋪上床墊就可以睡了。又過了幾天,冬師傅去對面山找了些木頭做了些普通家具,還在木屋門口種了幾株桂花。木屋就這樣一天天地精致起來。
這片村莊的人情味蠻重的,雖然村民不知道這個手藝人來歷,但看這手藝人面目慈善,尤其是他兒子瘦瘦小小,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不知引得多少婦女心憐。再說這冬師傅的手藝極好,就看他的木屋就引來了眾人的矚目。有許多住著瓦房的村民都羨慕起了冬師傅家的木屋,甚至有婦女也學(xué)著冬師傅家在門口也種了些花花草草。
由于村民經(jīng)常來找這個手藝人理發(fā)補(bǔ)鞋之類的,手藝人也經(jīng)常在茶幾上擺上幾杯茶給村民喝。一來二去,這手藝人便成了村民口中的冬師傅,手藝人的兒子也成了村民口中的冬原。茶桌旁總有村民沒事就過來坐坐,有一些八卦的大嬸會從他身上套一些話,但冬師傅的嘴巴挺緊的,總是很溫和客氣地沖她們笑笑。大嬸們也就識相地大笑掩飾著就把原來地話題扯遠(yuǎn)了。
大嬸們的好奇心總是很濃,她們看著從冬師傅這撈不到答案,便經(jīng)常那些小玩意逗逗在門口玩耍的冬原。
“原原,你幾歲啦?”
“7歲?!?/p>
“原原,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呢?”
“不知道?!?/p>
“原原,你的媽媽呢?”
“媽媽去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了?!?/p>
不久后,關(guān)于冬師傅的故事便出現(xiàn)了好幾個版本。有人說冬師傅的妻子生冬原的時候難產(chǎn),冬師傅的父母非常想抱孫子,就極力要求保小的,冬師傅經(jīng)歷喪妻之痛一氣之下就帶著小孩離家遠(yuǎn)游了。也有人說冬師傅的妻子跟有錢人跑了,冬師傅郁結(jié)于心,便帶著冬原遠(yuǎn)游,幾經(jīng)周轉(zhuǎn)也不想再找尋下去了。還有人說冬原和冬師傅長得一點都不像,肯定是冬師傅半路撿來的兒子。
盡管冬師傅的故事版本天差地別,但村民們一致認(rèn)為這冬師傅是個可憐人,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到大也真是不容易,何況還沒有固定的家,村里的豬還有豬圈呢。于是村民們都很光顧冬師傅的生意,誰家的桌子椅子被蟲蛀了,誰家的孩子貪玩沒穿幾天的鞋子就破了,誰家的頭發(fā)又長了都來找冬師傅。時常有村民多摘了一些新鮮的蔬菜也會送些給冬師傅。
剛開始冬師傅很不好意思,推搡著不敢收。日子久了,冬師傅便習(xí)以為常了,每次都笑呵呵地接過蔬菜并招呼村民們進(jìn)來喝茶,有時看到有人的頭發(fā)太長了也會免費幫忙剪。
木屋門口的桂花在冬師傅的悉心照顧下成了村里最靚麗的風(fēng)景線。村民們即便是在地里勞累了一天,經(jīng)過冬師傅的木屋時聞到那沁人心脾的香味也頓覺人間美好。
冬師傅父子倆就這樣平平淡淡地在村莊里生活了些許日子。這天,眼看著家里的柴火快沒了,冬師傅便帶著冬原去對面山拾些木柴。
對面山的樹木長勢一直很好,夏天的時候蟲、蛇也特別多。上回村里的小年輕還約著來山上打蛇,蛇沒打著倒是被蟲子咬的瘙癢難耐。
冬師傅在山腳下?lián)炝藘筛竟?,一根長些另一根就短些。冬師傅把短的那根拿給冬原并叮囑他一定不要亂跑,跟在身后就對了。冬原朝冬師傅點點頭,冬師傅便放心了。冬原可一直都是很乖的孩子,不用多操心的。
父子倆人一前一后就上山了。遇到雜草茂盛的地方,冬師傅便用木棍先一陣亂打再朝前走去。冬原覺得好玩,也學(xué)著冬師傅的樣子打著兩旁的雜草。沒過半個小時,冬師傅便拾夠了柴火,拿拿出準(zhǔn)備好的繩子把柴火綁在背上。下山的時候,冬師傅讓冬原走在自己前面。
冬原拿著木棍學(xué)著冬師傅上山的樣子,先打打兩旁的雜草再往前走去。冬師傅看著冬原的瘦小身影,想著自己這些年真的是虧欠冬原了,一直在外奔波沒能給冬原一個正常的生活。冬師傅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一下有些恍惚了。
“爸!”冬原用木棍打到一旁快到自己的半身腰的雜草時突然感覺到了異物,手里的木棍落下的頻率越來越快了。
冬師傅連忙往前快步走去,把冬原擋在身后,舉起自己手中的木棍就要往下打的時候,雜草里突然傳出了虛弱的狗叫聲。冬師傅用木棍撇開雜草,看見了一條奄奄一息的小黑狗。冬師傅把小黑狗從草堆里抱了出來,發(fā)現(xiàn)它的腿上有一處傷口,傷口上的血還引來了不少小飛蟲圍著。
冬師傅抱著小黑狗和冬原一起急匆匆地下了山。到了山腳下,冬原終于沒忍住哭了出來,他一直以為小黑狗腿上的傷口是他亂打時落下的。
冬師傅一眼就知道冬原內(nèi)心的獨白,急忙安慰他:“小狗這腿上的傷口不是你打得,你看這傷口旁邊還有齒痕呢。”
冬原抽泣著擦了擦眼淚,又看了小黑狗腿上的傷口,才稍微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冬原又聽見父親說需要快點去村莊,給你李大爺瞧瞧沒準(zhǔn)還有得救。
于是冬原一路上都跑著回村莊。冬師傅身上背著柴火,懷里又抱著個小狗自然是沒有冬原跑得快,便急急得跟著。
陽光照在著倆父子的身上,在路面留下兩個一長一短的身影。路過田地時,田里的婦女看著這一幕都樂了,便沖冬原喊:“原原不錯嘛,你爹都追不上你咯!”父子倆一心想快點到村莊都顧不及回應(yīng)她們,沒一會兒笑聲就漸漸遠(yuǎn)了。
村莊里的人都不習(xí)慣關(guān)門,常年敞開的大門更像是一種擺設(shè)。李大爺正在曬剛采來的草藥,突然看見冬原跑進(jìn)來,便樂呵呵地說:“喲來找你其樂哥哥玩了?”
冬原跑得氣喘吁吁的還來不及回答,冬師傅便進(jìn)來了。
“李伯,你看看這條狗。”
李大爺從冬師傅的手中接過那條可憐的小黑狗,輕輕地抓起了小狗腿,倒吸了口氣道:“哎呦這傷得有好些天了吧。再這樣下去恐怕這狗命就不????!?/p>
“可不是嘛,要不是剛好冬原發(fā)現(xiàn)恐怕就沒命了?!倍瑤煾嫡f罷低頭看了看冬原,此時冬原殘留著淚痕的臉上寫滿了驕傲。
李大爺早年跟隨其父行醫(yī),雖稱不上神醫(yī),但在村莊一帶也遠(yuǎn)近聞名。冬師傅放心地把小狗留在李大爺那,就想先帶著冬原回家了。冬原卻不想回家,硬是說要看小狗痊愈,要帶小狗一起回家。冬師傅倒是無可奈何了,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娃,脾性早已是摸得一清二楚。別看冬原平時乖巧,要是一旦有他認(rèn)定的事倒是誰也勸不回來。
李大爺?shù)故菍π《H為喜愛,爽快的跟冬師傅說:“放心吧,這孩子就留我這里住幾天,正好跟他其樂哥睡一屋?!?/p>
冬師傅向李大爺連聲表示感謝后,就先回木屋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到了晚飯的時候,冬師傅還是煮了一些便菜送往李大爺家中。
李大爺家正好在祠堂右邊,如果沒有這個祠堂那倆家人也算是鄰居了。冬師傅端著菜,從李大爺家門口望去,看著他們?nèi)艘黄鹱陲堊郎铣裕褂悬c像爺孫仨的感覺。
“喲冬師傅來啦,其樂快多拿雙碗筷?!崩畲鬆敓崆榈卣泻糁故亲尪瑤煾翟桨l(f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不用不用,我在家吃了。我炒了幾樣小菜,可以湊合著吃?!?/p>
最后冬師傅還是拗不過李大爺?shù)臒崆?,還是坐到了飯桌上。之后的幾天,冬師傅都會炒好菜然后端到李大爺家里一起吃。李大爺?shù)睦习檫^世得早,唯一的兒子早早就出門打工,后來李大爺?shù)膬鹤佑辛死钇錁罚桶阉突卮迩f由李大爺照看。原本一直冷清的飯桌因為來了冬師傅兩父子一下子生動活潑了許多。村莊里的人也都感覺這李大爺最近倒也年輕爽朗了許多,有人在村里遇見李大爺時,時常開玩笑說:“喲李叔,碰上啥喜事啦?”李大爺就總是擺擺手說:“哎沒啥沒啥,今兒天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