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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蒼
阿蓮是我多年的好友,從初中到高中,我們都是同校,甚至考到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yè)。原本在陌生的城市,能遇到同鄉(xiāng),就會覺得很親切,更何況,我們還曾經(jīng)同窗六年。盡管我們分在了不同的宿舍,卻剛好是兩對門,所以,吃飯、上課、勤工儉學......我們都形影不離。
雖然沒有血緣,卻勝似姐妹。
就連大學畢業(yè)那年,我們也是去了同一家公司面試,結(jié)果都被錄用了,這絕對是大四那年最值得慶祝的事。
兩個女生,在學校門口的小吃攤上,烤了幾塊雞排,又奔到旁邊的超市買了兩罐果啤。我酒精過敏,滴酒不沾的,但這樣的時刻,必須舍命陪姐妹。兩人來到足球場,找了一塊青草稍微旺盛的地方躺下了,在閃閃的漫天繁星下,吃著燒烤,喝著啤酒,暢想著未來。那時,我們都沒有男朋友,聊不了八卦,就只是幻想未來了。
那個夜晚一直停駐在我的腦海,每每回憶時,就仿佛置身在浩瀚星空下,渾身愜意。
然而,最美的畫面,卻也為大學生活劃下了句號。踏出學校的大門,我們就不能再任性,不能再恣意。相約買了第一雙黑色高跟鞋,第一件白襯衫,領(lǐng)了公司的黑色西裝,從此,我們有了新的身份,白領(lǐng)。在云南邊陲小城,麗江,開始了我們踏入社會的新生活。
其實,我一直不清楚,為什么有藍領(lǐng)、白領(lǐng)、金領(lǐng)之分。我只知道,每個月的幾百塊實習工資,只能緊巴巴地維持我們最低生活水平,所以,工資確實是白領(lǐng)啊。我們默默在心底,期頤著成為金領(lǐng)的那一天,公司經(jīng)理就是領(lǐng)年薪的,一年幾十萬,應(yīng)該算得上金領(lǐng)了吧。然而,他說過,他奮斗到經(jīng)理的位置,可是用了十幾年的時間......
期望就只能是期望,我和阿蓮雖然活得毫無生活品質(zhì),但,我們有藍天,有艷陽,有天然氧吧,所以,并不會羨慕留在大城市的同學們。我們過得知足、安逸,只想著熬過三個月的實習期,簽完合同成為正式員工,真正邁進白領(lǐng)的行列。
一切都很順利,我和她都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前后破格轉(zhuǎn)正了,工資一下子翻了六七倍,再也不用每天吃宿舍門口的烤紅薯。其實,公司待遇不錯,有宿舍,有三餐。奈何,女生總是嘴饞,總想在下班之后,犒勞一下自己。所以宿舍大院門口的烤紅薯,炸土豆,就成了我們最愛的零食,畢竟,囊中羞澀。
轉(zhuǎn)正了,第一筆四位數(shù)的工資打到卡里時,我倆在自動取款機前興奮得跳起來鼓掌,引得路人一陣側(cè)目。
我們決定,好好犒賞自己。
于是,踏上青石板,順著一路的小橋流水,走進麗江古城的深處。酒吧街和四方街實在太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嘈雜的喧嘩,不是我們的菜。那些隱藏在小巷深處的音樂清吧,是我們打發(fā)時間最多的地方。之前,領(lǐng)著微薄的實習工資,我們就會點一份十來塊的水果沙拉,選個角落的位置,遠遠看著院子里,圍坐在篝火旁的歌手、詩人、作家,即興演出,談天說地。就只是遠觀,總感覺,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或者說,他們出脫得不似凡人。
現(xiàn)在,我們也是有四位數(shù)工資的人了,依舊點了最愛的水果沙拉,加個披薩,第一晚,還奢侈的點了兩份牛排。掌心大的一片牛肉,薄得像張紙。我兩三口囫圇吞棗地吃完了,阿蓮看著我,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把她的牛排切了一半,笨拙的用刀叉弄到我盤子里。我嘻嘻傻笑兩聲,小心翼翼地切著那塊半圓的牛肉,吃得尤為精細。末了,我還是加了一份,又分作兩塊,切了一半到阿蓮盤子里。
那個夜晚,圓月高懸,歌手彈著吉他,旁邊兩個姑娘邊擊打手鼓,邊和音。我和阿蓮總算是吃飽喝足了。
就在那晚,阿蓮認識了她的第一個男朋友。其實,從高中開始,她就喜歡一個男生,只因為那個男生打籃球的樣子特別帥,側(cè)影頗有些謝霆鋒的感覺,他嘴里也總喜歡哼著那首《因為愛所以愛》。阿蓮后來才告訴我的,她曾向他表白兩次,然而,都被拒絕了。那個男生后來和隔壁班的班花在一起了,我就知道,阿蓮不是他的菜。
難怪,我總感覺大學少了什么,原來,是談戀愛。只顧著學習,打工,考證......畢業(yè)吃散伙飯的時候,都是成雙成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就只有我和阿蓮面面相覷。
現(xiàn)在,阿蓮終于戀愛了,不再是她巴巴地跟人表白,還被人拒絕。而是那個男生,當著清吧里幾十號人的面,手捧一束鮮紅的玫瑰,單膝跪地,唱著《我愿意》。我有些錯愕,阿蓮則驚訝得用手捂住嘴巴。那個男生,其實我們私下里討論過,他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里,點一杯咖啡,桌上鋪著一個本子,埋頭疾書,后來才知道,他是個記者。
在眾人真誠的起哄聲中,阿蓮接下了玫瑰。
從此,阿蓮有了男朋友。但她很仗義,不會見色忘友,他倆的約會,成了三人行,我是最亮的電燈泡。
兩年后,他們順理成章的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而我,理所應(yīng)當?shù)模闪税⑸彽陌槟铩?/p>
十來年的嬉笑怒罵,十來年的親昵陪伴,我挽著她的手,交到新郎的手里,看著她漸漸離我遠去,走向她的幸福......
愛情,會遭遇背叛。友情,也會變淡。但我一直相信,我和阿蓮的感情,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有絲毫改變。
然而,在這個人心浮躁的社會里,不論我們?nèi)绾螆猿终鎸嵉淖约海绾蜗胍鲇倌嘀械那辶鳎F(xiàn)實,總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給我們迎頭一擊。
只不過,對于我來說,命運算是仁慈的。我和阿蓮的友情,并沒有因為她嫁為人婦,戛然而止,卻是敗給了那些,壓負在她身上的柴米油鹽。
我們告別了路邊攤,告別了花間小巷。更多時候,維持聯(lián)系的,僅僅是用冰冷的手機屏幕,敲下的那幾行沒有溫度的話語。
她學會了隱忍,我學會了沉默。
她為了那個他,毅然放棄了南方的艷陽高照,跟隨他,投入北方風雪飄飄的懷抱。
而我,也離開了這座喧嘩的小鎮(zhèn),回到家鄉(xiāng)。
從最初的每天發(fā)信息,噓寒問暖,到現(xiàn)在幾個月都不再閃動的頭像,我失去的,不止是一個親如姐妹的好閨蜜,更是那段酸甜又苦澀的青春。
聽說,她懷孕了;聽說,她生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兒;聽說,她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直到有一天,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她的消息,我都從別人口中聽說。我想,我們真是走遠了。
其實,每每想起她,我的嘴角還是會輕輕上揚,眉眼彎彎,心里暖暖的。不知道,她是否也一樣......
人,終歸是感情支配的生物,不論是親情、友情,亦或是愛情。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豐富了我的青春;構(gòu)筑了我的回憶;夯實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