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那片云(上)

?? 一

大學畢業工作兩年后,劉弗就向家里人提出留在村里,不出門打工的想法了。父親劉向前問他想做什么,劉弗回答,現在我們三山村快成一個荒村了,我想把村里的土地承包下來搞種植。一聽兒子劉弗這番話,劉向前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按理說,兒子劉弗是從四川農業大學畢業的,搞種植的話,他是有專業知識的。可是,劉向前也明白另一個理,那就是搞種植的投資也不是小數目。前些年為供劉弗上大學,家里的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劉向前從未出遠門打過工,一輩子都是在土地里刨食。當年,劉弗考上大學那會兒,劉向前著實高興得不得了。他高興的是他們劉家幾代人都是農民,今天卻在自己的門下出了個大學生,這說明他們祖上積德,家道開始興旺起來了。不是有句俗話就叫“學而優則仕”嗎?

劉弗在上大學期間,劉向前家確實是不曾添一磚,也不曾添一瓦。而且還債臺高筑。但是,自從劉弗參加工作后,劉向前家里的生活才開始慢慢地好起來。這兩年,劉弗不僅還清了家里所欠的債,而且,劉弗還攢下了十幾萬元錢。劉向前看著兒子劉弗比自己有本事,他對劉弗的大多決定都予以了支持。可是,這次,劉弗想留在村里搞種植的決定,他卻不敢輕易地表示支持了。其實,劉向前心里就像其他一些農村大學生的父母一樣,盼望著兒女大學畢業后在城里找個好工作,再找個好媳婦,在城里安個家,生一兩個娃,這樣就滿足了。可如今,劉弗畢業兩年了,都沒見過他帶女朋友回家來看他們倆老人。如今,他不僅不著急,反且還要留在村里搞種植,這村都快成一個荒村了,別說村里有大姑娘了,就是老太婆也沒幾個。

一想到這里,劉向前就越不高興了。如果劉弗真的要留在村里搞種植的話,他得猴年馬月才能娶媳婦成家呢。所以,這次,劉向前是這兩年來第一次不同意劉弗的決定。

其實,劉弗也明白他爸心里所想的是什么,可是,這次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留在村里搞種植。他把自己的計劃給他爸說了。他說,我不想讓自己的家鄉變得荒山一樣,我要用自己所學的知識來改變家鄉。留在家里搞種植是我考慮了很久后才做的決定。現在,國家正在扶持農村建設,想大力發展農村,支持大學生回鄉創業。而且現在村里大多數的青壯年都出門打工了,村里的土地也沒人再種了。這樣荒著實在可惜。我是想把那些土地承包過來,利用起那些荒置的土地。如果搞好了,那也是有很可觀的收益的。爸,這回你就聽我的吧,好嗎?

劉向前聽了,覺得劉弗想得太天真,太簡單了。他抽著煙,吐了一口煙后,對劉弗說,你真是偉大。村里那么多人家都有大學生,他們怎么不回來搞。如果真有甜頭,還輪得到你身上。土地荒著也是人家荒著。我和你媽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就是希望你不再過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了。可你倒好,現在卻又想著扎進這黃土地里。你這不是讓我和你媽白忙活那么多年了嗎?還有,為了供你上學,你妹妹初中都沒有讀就出去打工了。這么多年,她沒少給你補貼你上學時所需的一些費用,我不望你能給你妹妹多少好處,但也不要辜負她這么多年來對你的幫助。

劉弗說,妹妹給我的幫助,我會記住一輩子的。我回鄉搞種植,也屬于創業。如果成功了,我就不會再讓妹妹一個在外地辛苦地打工了。

劉向前又說,兒子,你說的這些也有理。可是,你想得太簡單了。我們好不容易過上幾天沒有債的日子,如今你卻要這么一搞,如果失敗了,我們家這輩子就很難翻身了。

劉弗說,爸,我知道你所擔心的事情。可是,爸,我在想,如果趁我年輕不打拼一下的話,那么老了后我會后悔的。

劉向前有些激動了,說,對,你還年輕,到哪里都可以打拼一番的,你為什么非要留在村里呢。現在村里的荒草都比人高,難道還會長出金元寶嗎?我說,如果你要留在村里,那你以后才會后悔莫及呢。

不管劉弗怎么與劉向前溝通,劉向前就是不同意。他們爺倆最近為這事總說不到一塊兒。好幾天,劉向前都不愿意與兒子說話。

眼下,春節前回到村里過年的年輕人都陸續的又出門打工了。劉向前對劉弗說,你還是回上海去工作吧。劉弗沒有回答。這一回,他抽上了一支煙。上中學時,他學會了抽煙,被劉向前發現后,把他狠狠地責備了一翻。自那以后,他就沒在他爸面前抽過煙了。

劉弗抽完煙,掐滅煙蒂。對劉向前說,爸,就這一回,就支持我這一回,行嗎?

劉弗哀求著他爸。劉向前本來想大發雷霆之怒的,可他看著劉弗那紅潤的眼眶時,他又壓住了怒火。他嘆了嘆氣,并沒有再說什么,又下地干農活了。

此時,劉弗心里清楚,他爸已經默許了。

很快,劉向前要承包村里荒地的消息在村里傳開了。村里原有五十幾戶人家,而今,大都在城鎮買了房,有的是全家都搬到了城鎮,有的是還留有不愿進城的年邁的老年人。所以,劉向前要承包村里土地的消息讓原本死氣沉沉的村子沸騰了起來。說是沸騰,實在是言過其實。這不大不小的村子只有那十幾個老年人和三十幾個小孩童,天大的喜事也折騰不出有多大的熱鬧。可話又說回來,村里的老年人對劉向前要承包村里的土地一事倒真是認真地議論了起來,他們有時幾個老年人一扎堆就議論開來。

有人說,劉向前要承包村里的土地,倒是稀奇,可別是麻雀吃胡豆,吃得下,屙不出來。

又有人說,那可不一定,劉向前的兒子劉弗還是有出息的。畢業參加工作兩年,就把他家里的新賬舊債全還清了。我看那小子有出息。這劉向前要包村里的土地,可能就是劉弗的決定。

有人順話說,難怪不見劉弗出門去上海,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可是,這承包村里的土地,他們能搞得好嗎?他們一家的日子可剛剛輕松起來,現在又說承包村里的土地,這又是唱的是哪一出呢?

有人說,如果他們家真要承包的話,就讓他們承包好了,我們的兒女是不會再做土地了,而我們這些老家伙也干不動了。反正那些土地荒著也是荒著,不如就讓他們承包好了。

也有人說,不是我想打擊他們,他們有資金承包嗎?還有他們承包過去后又想做什么呢?不可能承包過去后,春天開花,秋天落葉吧。

這件事,村里的老年人們在茶余飯后議論好些時日。

承包村里的土地,必須是要有三山村村委會的手續的。劉弗初次到村委會時,五十多歲的村支書劉文杰是不敢輕易相信劉弗的話。畢竟劉弗是年輕人,年輕人常常是趁著頭腦一熱,就想著干著某些事,待熱乎勁兒一過,就甩手不干了。這村里的土地現在雖然荒著,可還該是誰家的就是誰家的。如果承包給劉弗,他把地界田隴一搞亂,到時那攤子可是不好收拾的。這些年來,村子里的年輕人雖然都出去了,村子是安靜了一些,可還算安寧。而現在,可別趁著劉弗的腦袋一熱,以后把村子搞得雞犬不寧,那可不得了。

當然,這些都是劉書記心里所想,他是不會對劉弗把這些話兒說出來的。另外,交流程序還是不可免的。劉書記對劉弗說,你說你想把村里的土地承包去,搞種植,這是好事呀,現在國家正倡導大學生回鄉創業,你又年輕有為,有志向,也有心發展家鄉,我們村委會是非常歡迎的。

一聽劉書記這么說,劉弗放松了心態。他說,劉書記,謝謝您。這些年來,村里沒少關心我們家。我們都記在心里了。工作兩年了,我一直都想回村里來做點什么。如今,我是真心想把村里那些荒田荒地利用起來,搞些種植。

劉書記笑著說,好好好。我看好你。劉弗呀,你想承包多少畝土地呢?劉弗說,五十畝。我想第一年先承包五十畝,先做一年,如果可行,再擴大規模。劉書記又問,那你準備種植什么?劉弗說,我早先就做了調查,我們村的土地適合栽梨樹。如果做成功之后,我們就建立網絡銷售平臺。如果以后我們做好后,我們可以打造出我們村自己的品牌。劉書記,您得如何?

劉書記又一連說了幾個好。隨之,他對劉弗說,這樣,你先準備一份詳細的計劃書,越詳細越好。你做好之后給我,我交鎮上審閱。

劉弗立即就說,行,文杰叔。我會盡快做好計劃書的。

出了村委會,劉弗心里很是高興。一回到家,便一頭扎進房間里做起計劃書來。突然,劉弗的手機鈴聲響起,他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一接通,對方便說,老同學,聽說你在外賺大錢,現在回家創業了。劉弗聽對方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是有點熟悉,可就是一時想不起到底是誰了。劉弗跟著說,什么賺大錢,我現在小打小鬧一下。請問你是?對方說,喲,發財了,都不認識老同學了。劉弗說,不敢不敢。他心想,不如隨意說出幾個名字來猜猜。于是,他說,你是劉婷婷?對方說,不是。劉總,你還真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劉弗再說,你是劉麗?對方說,錯。好了。我不為難你了。我是孔怡。劉弗一聽對方說是孔怡,他的腦海里馬上就想起了八九年前上初中那會兒,他和孔怡不僅是同學,還是同桌。說實話,當年的孔怡長得很不好看,皮膚幽黑,胖乎乎的,長著兩顆歪歪的兔牙,還有點木訥。那會兒,班上有些調皮的同學就叫她小黑兔。不過,那會兒,她唯一好看的就是一雙丹鳳眼,很可愛,很迷人。

那會兒,孔怡很受班上同學的欺負。只有劉弗沒有欺負過她。不過,劉弗一直不想理解那時候老師把他們倆編排為同桌,到底是因為老師看他心地善良呢,還是因為在老師眼里,劉弗同樣也是木訥的同學而進行物以類聚,人以群居的安排呢?好多年了,劉弗都想問當年的那個老師這個問題,可卻一直沒有問過。話說回來,高中之前的劉弗性格很內向,內向得看起來確實有幾分木訥。

如今,已有七八年沒見過孔怡了。劉弗在腦里不停地設想著孔怡現在的模樣,也許,她現在更胖了,可能有一百多公斤吧。也許,她的皮膚更黑了,黑得一到非洲就難再從人堆里找出她來吧。也許,她的兩顆歪歪的免牙現在已長成八字形了吧。還有,也許她現在正在地里干農活吧,因為當年她還是比他木訥得很多。

劉弗一口氣想了很多關于如今的孔怡的假想,想著想著,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孔怡在電話那頭聽到了他的笑聲,問他,你在笑什么呢?劉弗忙說,沒笑什么。老同學,你現在過得還好嗎?孔怡回答,一般般,我現在鎮上的小學教書。年前就聽說你回來了,這些天一直沒看見你,就向其他同學那里問了你的電話號碼,想問問你現在的情況,所以就打個電話給你。老同學,如果有時間,明天是周末,我們見見面吧。我請你吃飯,謝謝你當年對我的照顧。

劉弗聽后,說,謝謝我?這話從何說起呢?還是我請你吧。孔怡笑著說,好呀,反正你現在是大老板。

孔怡的老師的身份還是令劉弗意外。這也許映證了一句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二天,劉弗真的來到鎮上。他來到小學校門外的那條街上的一家茶樓里,那間茶樓設計得不像中國傳統的茶樓,倒有幾分咖啡廳的裝飾。

劉弗剛在二樓靠窗處的一張桌子邊坐下,只見一個打扮一身鄰家小妹裝,且白凈又漂亮,且可愛又美麗的女孩走到了他面前。那個女孩對他說,劉弗?劉弗心想,難道孔怡有事不能前來,所以就叫來了她的好朋友應付他?難道現在的孔怡真的長得越來越見不得觀眾了?一想到這些,劉弗心里倒是特別想看看如今的孔怡。

劉弗對那個女孩說,你好,請問你是孔怡的朋友嗎?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呵呵地笑了起來。她且笑且說,老同學,幾年不見,沒想到你變得這么幽默。我就是小黑兔呀。

劉弗一聽,驚訝得半天說不出來話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忙說,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真的,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去過韓國。而如今的孔怡不僅是漂亮,而且是很聰明,她聽出了劉弗的弦外之音,笑著說,小時候感覺自己就是一只丑小鴨,全班同學都笑過我,欺負過我,只有你沒有欺負過我。

劉弗也仿佛被勾勒起了小時候的回憶,他也說,沒想到當年我們兩個小笨蛋分隔多年又重逢了。真是緣分呀。孔怡又笑著說,當年我不是小笨蛋,你才是小笨蛋,你才是小笨蛋。

劉弗和孔怡說了很多很多小時候上學的一些往事。

沒想到,小時候兩個沉默寡言的人如今卻是有那么多的話,仿佛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劉弗對孔怡說,真的沒想到你變得這么好看,像一只小白兔一樣。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小白免?孔怡又笑著說,好呀,你居然拐彎抹角地說我是妖精。劉弗連忙說,不是,不是。我是說你現在長得像仙女一樣好看。

這時,孔怡又像開玩笑似的說,你說別的女生像仙女一樣,就不怕你的女友吃醋生氣嗎?劉弗聽到這里,微微愣了一下,說,我還沒有女朋友呢。孔怡說,你還想當鉆石王老五喲。劉弗笑著說,難道今天你和我約會,你男朋友就不吃醋嗎?孔怡品了一小口茶,說,和你一樣,還單身著呢。要不,咱倆湊合著過唄。情商正常的人都知道孔怡后句話是句玩笑話,當然,劉弗也是知道的。但他也順著話接著開玩笑話,那真是太好了,這樣,爸爸再也不擔心我在家找不到女朋友了。說完,倆人又都笑了起來。

終于,孔怡問起了劉弗現在的創業情況。劉弗也收住了笑容,有點嚴肅起來。他對孔怡說起了他的計劃,先承包五十畝荒地栽培梨樹,第一年里把銷售平臺建立起來,把銷售渠道打通,第二年擴大種植規模,引進新型的種植模式……

劉弗一口氣說完了他的這個計劃,這個計劃在他腦海里曾過濾過上千次。如今說給他人聽時也是相當順口。當然,劉弗心里也明白,他現在這個計劃太宏觀了。目前諸多事亟待解決。比如,承包村里的土地,村里鄉親的同意書。這先前的投資還需要貸款。還有,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如今他很想有幾個志同道合的合伙人,也就是自己的創業團隊。畢竟,這個村子的可利用土地遠遠不止五十畝,他要想三山村發展成新型的旅游型的農村,憑他一個人或者是他一家人的力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劉弗也沒對孔怡隱瞞什么,他把對未來的宏觀計劃和目前的困難處境都說給了她聽。孔怡問,你的這個創業計劃,劉叔和劉姨他們支持你嗎?劉弗說,他們都不支持,可是我是決心想這樣打拼一番的。現在他們是默許我的。

劉弗品了一口茶后,對孔怡說,小白兔,現在我誠懇邀請你加入到我的這個團隊來,你答應嗎?盡管劉弗現在是一個光桿司令,但他卻把團隊兩個字說得鏗鏘有力。孔怡緊張地笑了笑,說,可是我啥也不會呀。劉弗說,對于這個事,我也是什么都不會,創業就是一場大賭注,常常是把自身的全部家當壓在了一件啥也不會的事情上來賭的。還有,你加入到團隊來后,不需要你交什么投資金,這個事的投資我來想辦法。現在我一個人要做的事太多了,我很需要你的幫助,答應我好嗎?

孔怡說,其實以前我也想過創業,但我能做起來的卻只能打理一個網店。如果我加入團隊后,我可以做些什么呢?劉弗說,比如現在,我實在有些忙不過來了,一邊申請銀行貸款,一邊還得走一些政府程序辦理手續。甚至一些文書稿我都還沒來得及做。另外還有網絡信息平臺我也還沒來得及著手建立。小白免,加入我的團隊,好嗎?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不會感覺那么無助。

孔怡又笑了笑說,敢情你是要拉我墊背呀。劉弗也笑了笑說,放心,這個事我是不會失敗的。孔怡沉默了一會兒,她并沒有開口就說答應,而是說,你現在把你手頭上一些沒有時間要做的文書給我做好了。劉弗并沒有天真的問“你答應了?”而是說,謝謝你,小白兔。

與孔怡見面后,劉弗感慨很多。真的,他沒想到孔怡如今是這么的楚楚動人。他確實對她有一點心動。然而,很快,他把這心動的念頭給扼殺了。俗話說,懷兒女之情,短英雄之志。現在他不能動兒女之情而耽誤自己的事業。再說,這感情的事還得靠緣分。如果真有緣的話,當初在學校他倆就可能早戀了,還等得到現在嗎?現在孔怡在他心里,就是事業合伙人,搭檔。

現在,有了小白兔幫他,劉弗可以抽手做更多事了。他很快就把一份近萬字的詳細的計劃書交給了劉書記。劉書記簡單地看了一遍,對劉弗的計劃書,劉書記又表示了肯定,之后又與他談了很多。他問了劉弗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他問,你現在的投資有了嗎?大概有多少?劉弗想了想說,我現在手上有十幾萬,另外,除了政府扶持金外,我準備向銀行貸款五十萬元。劉書記一聽劉弗說要貸款五十萬元,心里嚇了一跳,他問,要向銀行貸款五十萬元可要有抵押,不然根本就無法貸到。劉弗說,文杰叔,這個我自有辦法。現在我就是想請村民委員會在承包程序中給予我一定的幫助。劉書記說,劉弗,這件事不可兒戲,你可要想好。劉弗說,文杰叔,這件事我是勢在必行。劉書記說,你到底以哪種形式承包呢?劉弗早就想好了,說,反租倒包。所以,晚輩希望村委會能給予幫助。劉書記說,這還得鎮上先批準后才行得通。劉弗說,那晚輩仰仗文杰叔多多費心了。劉書記說,我們這輩人老了,想為村里做點事已經做不動了。你們是年輕人,為村里做貢獻,這是好事,我們肯定要全力幫助的。只是村里的土地承包一事非同小可,你一定小心行事。劉弗說,文杰叔的教導,晚非銘記在心。

劉文杰口中所說的鎮叫流水鎮,其所處的位置是典型的西川山林地貌,也就是說它是屬于四川偏遠且貧窮的地區。三山村就是該鎮的其中一村。十五六年前,流水鎮還是只有一條買賣東西的街。然而,就近幾年,中國百姓突然興起了買房潮。從而,這個只有一條街的小鎮迅速地增加了三四條街。這個鎮幾乎淘空了他名下的幾個村的村民。所以,與那些山上的荒村相比較的話,流水鎮卻又是一番繁榮的景象。不過,這鎮上的居民大多是原先各村的村民,跟潮在鎮上買了房。他們其中大多數并沒有脫離農村戶口,他們且把村中的老房舊宅都保存得很好,有點還年年修繕。因為,他們心里對如今的中國人都涌進城鎮這一潮流也抱有懷疑態度,他們心里都清楚,中國沒有農民種地了,都待在城里的話,那么誰種,大伙們吃啥,喝啥。難道全靠貿易經濟,進口糧食嗎?現在的邊緣城鎮中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農民,他們進城只是跟潮跟風,他們打心里根本無法真正的舍棄自己手中的土地。所以,現在很多小城鎮中的居民不僅沒有脫離農村戶口,沒有舍棄村中的老房舊宅,而且,他們還時時關注著自己在村里的那些荒了的土地。

當然,現在很多年輕人已經是不會做農活了,他們沒有他們的父輩那么在意自己的土地,他們有點雖然沒有正式的工作,卻依然頑強地生活在城市的夾縫中。然而,他們中很多年輕一代根本就已經喪失了正當的生存本領,他們有的三四十歲都還在啃老,有的就坑蒙拐騙,還有不少人都長年累月地蹲在網吧,游戲廳中打游戲。

三山村離流山鎮不是很遠,走路的話就二十幾分鐘就到了。村里面還有所小學,前些年學生還有百來人。不過,近年來,學生就只有十幾個了。大多數學生都到流水鎮上去讀了。村里村里是沒多少年輕人了,然而在流水鎮中還是有不少年輕人,他們中有的有正當職業,有的則繼承父業守著原先由父輩開起來的小店。再加上鎮上的一所中學的學生,這流水鎮看起來還真的挺朝氣蓬勃的。

這天,一個年輕人來到了劉弗的家里。劉弗一見到他,驚訝地叫道,趙山,好兄弟。那個年輕人說,我們好些年沒見了。聽說你年前就回來了,也不見你來找我們這些老同學聚聚,所以,我今天特意來拜訪你。劉弗連忙說,抱歉抱歉。這次回來有些事要辦,所以就沒有打擾你們。

說起趙山,他不僅是劉弗的同學,而且還是發小。上學那會,他們倆的關系就很鐵。只是后來趙山高中一畢業便出去打工了,而劉弗也去了成都讀書。那之后他們便很少聯系了。趙山的爸媽早在四年前便在流水鎮買了房子。然而,只有在逢年過節時,趙山才從外地回來一趟。這些年,他卻沒遇到劉弗。令劉弗沒有想到,趙山會專門回到鄉里到他家里來找他。

劉弗的母親做了一桌子飯菜,趙山與劉弗且喝酒且談了起來。他們也談了很多往事。倆人都喝得微醉時,趙山問起了劉弗目前承包村里的土地一事。劉弗說,現在正在辦理一些手續。趙山又說,兄弟,我也推開天窗說亮話,我想來合伙,可行不?劉弗聽后,并沒有急著說什么,他先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后問,這件事非同小可,你有想好嗎?

趙山也喝了一口酒,說,不瞞你說,這些年在外打工也著實打厭了,想回鄉創業,可又束手無策,不敢輕易下手。說句慚愧的話,這些年在外打工,像是在渾渾噩噩地過日子。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青春無獻給廠,老了無人養。我的幾個堂兄表弟要么有了一番事業,要么就是國家公職人員。我現在的情況感覺很狼狽。前段時間,我的一個姑父與我談話時,有意無意地說了七八遍“你爸媽不可能養你一輩子”。而我那個姑父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弟現在是一位中學教師。我那個一輩子游手好閑且一事無成的姑父常常在別人面前炫耀他的兒子有出息,且他是常常地奚落著我。唉,這其中酸苦,真是不好受。

劉弗說,你這又是何苦呢。這人比人要死,貨比貨要扔。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趙山說,兄弟,你這話也有理。可是,話又說回來,人活在這世上,不就是得爭口氣嗎?

劉弗說,所以想與我合伙。你有考慮好嗎?

趙山肯定地說,如果我還有半點猶豫,今天我就不會向你說起這事了。你們相交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認為你是一個能干大事的人,跟著你干,我心里有底,有斗志。我愿意拿出我這些年的積蓄來投資入股。

劉弗端起酒杯,笑了笑。趙山以為劉弗把他的話當玩笑聽了,他有點著急,連忙說,兄弟,我是認真的,絕無半點假話。劉弗突然止住了笑,把手中的酒杯碰向趙山的酒杯,說,歡迎加入。我們三個人一定會把三山村打造出一個自己的品牌來的。趙山問,三個?還有誰?劉弗說,你還記得小黑兔嗎?趙山有點驚訝,說,她也加入了嗎?她現在可是一只小白兔了,而且還是個教師。劉弗說,沒錯。這下有了你們兩個的加入,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成功的。趙山端起酒杯,對劉弗說,兄弟,哦,劉哥,為我們的夢想,干杯。

劉弗又找來了孔怡和趙山一起詳細地研討了接下來所需要做的事。他們認為現在只待村委會發包了。只要一發包,他們就將要負責請人鋤地開荒,另外還得找到梨樹苗。還有,這么大片土地專栽梨樹太過浪費,得再尋其他蔬果品種與梨樹綜合栽培。這是他們三人研討后達成共識的幾點。不過,村委會不會簡單地發包的,他們還得征求村組織成員的意見,現在更重要的是村委會還得在劉弗手中看到有那么多錢才行。對于這點,劉弗出了十五萬元,趙山出十萬,原本約定不出資金的孔怡這會兒自己承諾出五萬元。她說她才參加工作兩年,只有五萬元。劉弗本來是想拒收的。但孔怡說,你不收的話,我就退出來。畢竟是大家一起創業,我不可能空手套白狼。終于,劉弗同意了。但是,現在他們手上總共才三十萬元,比預算的資金還少二十萬元。原先劉弗是打算向銀行貸款五十萬元的,不過,現在只需貸款二十萬元就可以了。

劉弗也沒少去鎮政府,鎮長劉建明也與劉弗交談過。鎮長問他有沒有資金把村里那五十畝土地種植起來。劉弗堅定地說,我們的資金已經全部到位了。劉鎮長說,你們村組成員是什么意見?劉弗說,我們也已經與他們談妥了。劉鎮長說,好好好,我再開會研究研究,會很快給你們答復的。

劉弗與劉鎮長談了多次,卻老是這樣拖著,遲遲不簽字。劉弗心里開始有點急。趙山私下對劉弗曾提醒過,要不要送點東西?劉弗說,我現在是為家鄉做貢獻,他們的指甲該不會伸進這件事里來吧?再說了,現在是中央反腐高壓時期,我們就算送去了,他們也不一定會收,說不定還會弄巧成拙。趙山說,你說得也有理。不過,自古以來是,千里當官只為財。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些話你也應該明白。還有,聽說,政府中的手續文件的簽字都有潛規則。比如說,下級送文件給上級批閱,如果上級在那文件上的簽字旁邊打了實心圓的話,那么這份文件就說明很重要,很重視,需盡快實行。如果是打空心圓的話,那么這份文件就是能緩則緩,可實行亦可不實行。

趙山說的這些,劉弗也早就知道。不過,他還覺得不送東西為好。前兩年他在上海工作,很少遇到索賄的。要說在幾年前,還真得送了東西才辦得了事。不過,目前誰又會頂風作案呢?除非他是真的貪得無厭,想錢想瘋了。

其實,劉弗對劉鎮長說資金已經全部到位只是陪著官人打官腔。現在,他一面急著辦那些承包手續,一面還得跑銀行貸款。可以說,萬事開頭難,這些天是劉弗最難熬的時候,他的心都提到嗓門上,他很擔心這件事夭折掉。

不過,好歹只是緊張一場而已,承包手續好歹辦好了,村委會也發了包給他們。劉弗此刻心里那個激動無話言語。現在,那五十畝土地就是他們大展拳腳的地方了。銀行那二十萬元貸款還沒辦好,就先用三十萬元開工也是可行的。上次他們仨人商議,劉弗負責買梨樹苗,趙山負責開荒,孔怡負責其它可與梨樹綜合栽培的蔬果品種。現在,土地已經到手了,趙山立即和大伙們動起手來,除了他們三人,還有親戚朋友都來幫忙了。村里一些閑不住的老人們有的也來了。這場面真的壯觀,像上個世紀四十年代那個大生產運動一樣。他們都憧憬著,明年的春天,這里一定是梨花一片,美麗致極。

除草開荒的那幾天,也有很多看熱鬧的人。其中就有趙山所說的他那個愛顯擺且又好逸惡勞的姑父。他那個姑父走到正在割草的趙山身旁,呵呵地笑了笑,說,山娃子,這就對了,讀不出來書就只有當泥腿子咯。你看你表弟現在多舒服,每天早上八九點才上班,一天只上幾個小時就可以了。每周雙休,買房國家還有補貼,他現在老婆也有了,還是個教師呢。我看你也得快點找一個,不然就找不到了。

說起他那個表弟,趙山其實與他的關系從小就好,只是,這些年他表弟讀大學后,很少在一堆玩過而已。說句心里話,他挺佩服他那個表弟的,由于他那個姑父好逸惡勞,他表弟的家底很薄,他表弟硬是苦心求學,辛苦了十幾年才當上教師的。相當于也是被逼出來的。他表弟當年的情況正如現在他的窘迫處境一樣。如今,他姑父炫耀一下表弟其實也無多過分。唉,俗話說得好,人不被逼,自己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強。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現在,方圓村鄰都知道他表弟有出息,都挺看好他的。這虛榮心強盛的姑父也就天天把表弟當評書說了。

這又開荒又栽樹,真是巴巴實實地累了好些天。孔怡在那段時間還專門向學校請了幾天假。當時,劉弗看著孔怡割草鋤地時的巧手勁兒,笑著對她說,小白兔,沒看出來,長得傾國傾城,卻還是干農活能手,以后誰如果娶了你,那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孔怡說,別忘記了,我也是三山村長大的,小時候也割草放牛。一旁的趙山說,小白兔,要不你嫁給我吧,我現在還是個光棍呢。小白兔笑著說,你想得美,誰要嫁給你呀?我心里可是已經有人了。劉弗說,上次你不是說你沒有男朋友嗎?小白兔說,對呀,我沒男朋友是真的,我心里有人也是真的。趙山笑著說,哦,原來是暗戀呀。說說看,是哪家的公子哥?或者是那個高富帥老師?小白兔說,不告訴你,這可是秘密。

終于,在栽樹下地后,劉弗就感覺到輕松了一半。眼下,他得盡快把貸款貸出來,因為之后花錢的地方還很多。而先前的三十萬交承包款和買樹苗后就所剩無幾了。

小白兔又回到了學校上課,那片梨樹園就由劉弗和趙山輪流看管。劉弗雖然是學農業的,但那學的那些都是書本上的死東西。現在栽這么一大片梨樹園,他心里還是挺緊張的,萬一出點幺蛾子的話,后果還真不敢想像。不過,那地里的梨樹都長得還好,并沒有出現“死亡”的現象。

然而,劉弗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了,那就是貸款遇到了挫折。銀行要劉弗有相應的抵押才能貸款二十萬,而他家就只有村里幾間瓦房。這些年為供他讀大學,根本就沒錢再蓋房子了。現在,他村里的瓦房根本無法作抵押。他一時陷入了困境。好幾次,他拿出電話,想給上海那邊的人打電話,可是,終于,他沒有打過去。

見到劉弗遇到貸不到款這個難坎,小白兔心里也挺著急的,現在梨樹苗已經栽下去了,且已花光了先前的三十萬元,現在如果貸不了款,就前功盡棄了。小白兔思來想去,她決定去找一個人。

小白兔要找的那個人叫胡城,是流水鎮中學的一名體育老師。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劉弗的貸款遇到了困難,小白兔打心里是不想去見胡城的。還是先說說小白兔決定去找胡城的原因吧。胡城今年二十五歲,前年從體院畢業后就直接進入了流水鎮中學當體育老師。由于胡城的父親胡凱林是流水鎮郵局的局長,所以,胡城從小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行為舉止頗為飛揚跋扈。小時候沒少欺負別人。若是窮人家的孩子,學校早就把其勸退了。可他父親偏偏是局長,所以在學樣里,有些老師還親自為他點煙,當菩薩一樣供著。

按理說,現在不少家都攀附權貴。胡城肯定是有不少女人的。也確實,在他上高中時就常常帶一些小太妹開房睡覺了。如果上學那會兒胡城見到丑小鴨一般的小白兔的話,他肯定會當著她的面,指著她的鼻子罵他是丑八怪的。可是,如今,胡城卻想學著正人君子一樣追起來了女大十八變,且越變越好看的淑女型的小白兔。對于胡城的惡名,小白兔早些年就有所耳聞了。對于胡城對她的追求,她總像是躲災星一樣躲著他。在她看來,胡城就是個紈绔子弟。今天能當上老師,可能還是全憑他老爸在背后操作的結果。不過,俗話說得好,有老死的牛,沒有老死的官。如果一旦他老爸倒臺了的話,他胡城的子孫三代都會爬不起來。她怎么可能和那樣的人去過日子呢?不過,客觀地說,這兩年當了體育老師后的胡城的主良行為還是有較大的收斂的。

胡城也沒想到小白兔會主動來找他。他蠻高興的。小白兔沒有多繞彎子,直接就對胡城說想請他幫忙在他父親那里說下情,能否通融一下劉弗的貸款申請。胡城說,你找我就為這事?你是想讓我爸違法犯紀嗎?小白兔聽到他這句話后,心里冷笑了一下,心想,難道你爸還是兩袖清風的人嗎?不過,想歸想,這話又怎么可能說出口呢。小白兔說,劉弗的那個種植項目也有我參與,你算是幫我吧。可以嗎?胡城說,那我有什么好處?小白兔咬了咬嘴唇,輕聲地說,我可以考慮和你交往。胡城說,說話算數。說完,他轉身就走掉了,好像小說中的年輕的霸道總裁一樣。而小白兔心里很清楚,小說終歸是小說,現實中那些把自己當成小說中的人,真就是一個白癡。什么霸道總裁,什么英雄救美女,那統統都是扯淡。由此一想,小白兔更是對胡城多了幾分厭惡。如果不是劉弗如今遇到了那樣的困境,小白兔真是不愿意多看一眼胡城。可是,為了劉弗,她又甘心這樣為之付出。

小白兔并沒有說她去求過胡城。劉弗也認識胡城,以劉弗正派的行事風格,他是很瞧不起胡城的。如果小白兔給他說了她去求過胡城的話,劉弗可能寧能讓那些梨樹苗死在地里,也不會讓小白兔去求他的。現在,小白兔只是對劉弗說她讓她父親托關系看看有沒有辦法去郵政銀行貸款。劉弗一聽,挺激動的。他高興得居然一下子把小白兔抱在了懷里。小白兔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的心跳得很厲害,但也卻矛盾極了。

過了好一會兒,劉弗才松開小白兔,他突然意識到他失態了。他連忙說對不起,他太激動了。小白兔說,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我還不知道我爸能不能找到關系呢。劉弗說,不管怎么樣,我都要謝謝你。小白兔,你真好。小白兔的臉更紅了。突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對劉弗說,你還記得我們村里的那個劉正青嗎?劉弗說,怎么不記得呢?他比我們都大了快十歲,我們當年讀小時,他就沒讀書了。按祖譜的話,他應該和我們是一輩人。聽說他很早就結婚了,現在他的小孩子可能都有十歲了吧。

小白兔說,對,他的小孩子已經十一歲了,叫劉環。現在就是我在教的學生。不過,劉環這孩子非常不聽教,調皮得很。經常曠課,欺負同學,打架斗毆,而且他非常喜歡上網。現在他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和他爺爺婆婆住在一起。他爺爺婆婆要本管不住他。他怕他會跟著別人越學越壞。

劉弗說,劉環這孩子太調皮了,我也聽說過。他們現在還沒有在鎮上買房,那每周劉環是住宿在學校嗎?小白兔說,不是。他是每天都從村里走到鎮上的,他有輛自行車。不過,我們村里的這條村公路太顛簸了,他那自行車老是壞。所以,他經常遲到,要不然,他時常就以自行車壞了,當天索性就不上學了。他爸媽經常給我打電話,問劉環的情況。他們讓我多關心關心他。唉,劉環現在的情況真是危險。我怕他越來越厭學,怕他輟學。

劉弗說,什么時候我去找劉環談談。畢竟是小孩子,要以說服教育為主。另外,現在他爸媽都在外打工,缺少關愛,所以他才會有現在的變化。

在小白兔找了胡城沒幾天,胡城就給小白兔打來電話,說,事情可以了。小白兔一聽,心里高興極了。她不停地說著謝謝,全然忘記了她先前與胡城的約定。而電話那頭的胡城又說,別忘記你答應我的事,孔怡。胡城的這句話一下像給小白兔潑了一瓢冷水一樣,讓她剛才那高興勁兒一下子就冷卻了。小白兔沉默了一下,說,我答應的事我會考慮的。那邊的胡城雖然身體素質很好,文化不高。但他也聽出了小白兔在給他玩文字游戲,于是,他提醒道,我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好了,現在你應該是開始與我交往了。小白兔心里難受著,說,我會辦到的,不會食言的。電話那頭的胡城還是那副輕浮的樣子,說,那就叫一聲老公吧。小白兔一聽,有點生氣了,說,胡城,我只答應與你交往,你怎么得寸進尺。胡城笑了笑,說,那叫親愛的也行。小白兔堅決的回答,我不會那樣叫你的。胡城說,你一點誠意都沒有,我怎么相信你。那我馬上給我爸說那件事算了。小白兔一聽,急了,慌忙說,別,別,別。胡城說,那就叫吧。老婆。小白兔小聲地叫道,親愛的。胡城說,我聽不到。小白兔又稍微大了一點聲音,叫道,親愛的。胡城說,我還是聽不到。我看那件事還是算了,我不勉強你,免得說我趁人之危。小白兔突然對著電話大聲叫道,親愛的。胡城在電話那頭呵呵的笑了起來,這樣就乖了,老婆。

果然,劉弗再次帶著貸款申請來到郵局。這次接待他的人已不再是上幾次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了,接待劉弗的人正是胡凱林。胡凱林把劉弗帶進他的辦公室。他走馬觀花似的看了看劉弗遞給他的申請材料。之后說,年輕大學生創業是當前國家提倡和扶持的事。我們郵政銀行會給予支持的。對于上幾次我們的業務員拒絕你的事,請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新來不久,業務還不熟悉。劉弗一聽胡局長答應了下來,他內心激動了起來。他不停地對胡局長千恩萬謝。他問胡局長什么時候可以辦好。胡局長說,這事別急,程序我們還是要走的。劉弗根本沒想太多,說,行,一切聽胡局長的安排。

從郵局一出來,劉弗就打小白兔的電話,他激動地說,小白兔,事情搞定了,胡局長已經接下了申請材料了。哦,對了,你現在哪里?我請你吃飯。小白兔拿著電話聽著,后來,她說,下次一起吃飯吧。我今天有事。說完掛了電話。

小白兔掛了電話后,旁邊的胡城說,走吧,老婆,我們一起去吃飯。小白兔很想拒絕,可如今她卻又無法那么做了。

胡城打電話又叫了幾個狐朋狗友一起來餐館里吃飯。他們一上桌子后,胡城就支吾他們叫小白兔為嫂子,那幾個粗聲粗氣的年輕人真的朝著小白兔叫起了嫂子。小白兔沒有回答,她很反感這樣的飯局。很快,他們大聲地說著話,劃著拳,抽著煙。小白兔真的感到惡心。突然,胡城吸了一口煙后又猛地親在了小白兔的臉上。小白兔再也無法忍了。她站起來,就朝餐館門外走去。胡城一見小白兔要走,說,你要是敢走,那件事就算了。小白兔一聽,站住了。

正在這時,餐館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正是劉弗。劉弗一見到小白兔就上前去,正要對她說什么時,卻見小白兔的眼睛濕了。劉弗問她怎么了。小白兔一下子抱住了劉弗,且哭了起來。劉弗繼續問怎么了。可她只是哭,卻不回答。此時,胡城的一個兄弟站起來走向了劉弗,且囂張地說,你是誰呀?敢管我們的事。劉弗對那個染著棕色頭發的年輕人說,是你們欺負她了?那個年輕人更是囂張說,她是我們城哥的女人,你想怎么著?劉弗一直認為小白兔是那種清純的女孩子,不會與那些雜痞混在一起,所以。對于眼前這個小混混說的話,他根本就不相信。

劉弗是受著窮長大的,小時候就看不慣那些官富子弟飛揚跋扈的行為,心里一直對他們很有看法。特別是他看了遇羅克的《出身論》后,更是對一些人的身份有一些特別的理解。在他心里,他很是憐憫著在1970年因寫《出身論》而遭槍斃的遇羅克。當然,他心里的那些思想從沒有袒露出來過。就因為這,當年他追求楊娜之前,他是在心里做了很久的思想掙扎后才下定決心為追求楊娜而付諸行動的。當然,讓他追富二代的楊娜的原因,還是因為楊娜當時確實與那些嬌氣的千金小姐不同。

然而,今天,他見小白兔受到了欺負,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沖動了。他也只知那個胡城就是胡凱林局長的兒子,但還是在他們不停地挑釁后而動手打了起來。胡城的幾個兄弟中有兩三個是體訓出身,所以在于劉弗打起來時,他們就毛得狠。令胡城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五六個人與劉弗打起來卻占不到一點便宜。原來劉弗在大學期間里跟人習過一段時間的武術。

見他們打架,就有人報了警。鎮派出所的警察來了。派出所對于這件事的處理結果頗為滑稽,那就是口頭教育,誰也不作拘留。后來,劉弗才弄明白。胡城從小就打架斗毆,已是多次“進宮”了。派出所礙于胡凱林的面子,常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這次一見又是胡城在打架。他們恨不得不接剛才打進來的報警電話。

當著警察的面,胡城對小白兔說,好,你敢騙我,那小子就休想從郵政局貸款一分錢。劉弗一聽這話頭,他心里好像猜到了什么。劉弗對胡城說,胡公子,山水輪流轉,咱們青山不改,細水長流。胡城聽不懂后面一句話,但聽懂了山水輪流轉。他笑著說,那我等著你。在流水鎮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小地方,你也甭指望會下來欽差大人什么的。劉弗沒再說什么,就帶著小白兔走了。

在路上,小白兔沒有哭了,劉弗對她說,你真傻,你這樣做值得嗎?你說你拿你一生的幸福來為我換那點錢,我會接受嗎?小白兔沒有說話。劉弗心里對小白兔的做法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氣憤的。他接著對小白兔說,他就是你給我找的關系嗎?為了屈屈二十萬元,你就要委身于他。小白兔,現在雖然還是有一些貪官污吏,但畢竟不是舊社會了。你這樣做是不是穿越劇看多了。你這樣做真是讓我好痛心,你知道嗎?

劉弗在回路上還在不停地說著小白兔,突然,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小白兔流著眼淚,用很小的聲音說了一句,我喜歡你,我愛你。劉弗怔了怔,他看著小白兔滿臉淚痕的樣子,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小白兔見劉弗不說話了,她像似自述一樣,說,小時候上學那會兒我就喜歡你了,那個時候,我被別人罵成丑八怪,而你也被別人在背后罵成呆子。特別是我們成為同桌后,我覺得我們倆就是天生一對的傻子和呆子。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喜歡你,可是,越是說不清楚我卻越來越喜歡你。高中畢業后,你去了成都讀書后,這幾年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其實,你的電話我一直都保存著,有時候我很想給你打電話,卻又沒有勇氣。我一直在等你,我幻想著有一天你也會對我說你也喜歡我。真的,也許我真的很傻。聽說你回鄉創業,我多想立刻與你一起為家鄉做點事。當知道你貸不了款,我心里比你更著急,你知道嗎?我不愿意看到你失敗。所以我才去跟那個惡心的人交往。

小白兔越說越激動了,她開始唔唔地哭了起來。劉弗此刻根本沒有憤怒了,他把小白兔擁抱在懷里,在她的耳邊說,對不起,小白兔,我錯了。答應我,以后再也不要做那樣的傻事了。我的事我會有辦法,我劉弗還不會被屈屈二十萬元逼得走投無路的。

小白兔聽著,頭靠在劉弗的胸膛,幸福地流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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