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快車謀殺案》是英國推理作家阿加莎最負盛名小說,大名鼎鼎的偵探波洛在故事中揭露了一起駭人聽聞的謀殺案,這部小說天衣無縫的犯罪手法以及隱匿在背后的殺人動機,即使到今天仍然令人沉默反思良久。
作為一部傳世的經典作品,《東方列車謀殺案》早早地就被搬上了大銀幕,1974年的電影版本應該說是至今為止熒幕上最經典的一部,獲得了原著作者阿加莎的認可。
盡管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東方快車”在過去的數十年里,不斷在銀幕上“發車”,但因其巨大的張力,直至今日,依然葆有新鮮的生命力。于是,今年,這輛來自工業革命的列車拉著滿滿一車廂的“戲精”,再次拉響汽笛。
故事的梗概是比利時大偵探波洛搭乘東方快車準備前往倫敦,車上的一位乘客雷切特曾求助于波洛因為他收到了威脅信,但波洛由于此人拍賣假貨對其印象不好拒絕了他的請求,而巧的是第二天雷切特先生就被發現在前一個夜里被人殺死了。火車因為遇上了雪崩被困山中,于是波洛受到委托開始破案。調查過程中,波洛發現死者和車上的12個嫌疑犯都與一個案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那就是五年前阿姆斯特朗案件。
五年前,一起震驚英國的綁架案在原本平靜的莊園發生,阿姆斯特朗上校三歲的女兒黛西被綁架,在支付了綁匪要求的二十萬贖金后,三歲的黛西還是被殘忍的殺害。慘案發生以后,有孕的黛西母親悲痛之下流產,和還沒出生的嬰兒雙雙離世,阿姆斯特朗上校難以經受這一系列的打擊,吞槍自殺,因案件牽連被誤認為是殺人犯的少女蘇珊也自殺身亡,一起卑劣的綁架案,最后導致了五個人的慘死,而犯人正是被殺害的美國富商雷切爾先生,而他的真名是卡塞蒂。他害得一個幸福的家庭支離破碎,害得與這個家庭相關的人都因此承受不幸,而相反他靠著自己強大的律師團隊逃脫了法律制裁,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還憑借二十萬的贖金成為了顯赫一時的大商人、成功的企業家。
好人沒有得到好報,而壞人卻逍遙法外,這讓阿姆斯特朗的家人朋友們感到非常悲憤和痛苦,于是阿姆斯特朗的家人、他們一家的廚師、家庭教師、保姆、司機,以及被撕票孩子的教母,一共12個人,因為同一個目標匯集在這輛飛馳的東方快車上,一起策劃并實施了這場謀殺,每人在卡塞蒂的胸膛上刺下一刀,12刀,讓這個罪惡的源泉永遠銷聲匿跡。在那個夜晚,他們是正義的捍衛者,執行了遲到五年的判罰。
看過新版電影之后,我深深震撼于這部新版電影的藝術刻畫方式。
影片首先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極盡奢華的感覺,導演在這部電影中,想最大程度地讓人身臨其境,體會到那個時候東方快車的運營盛況和法國上流社會的精致莊重,他用65毫米膠片拍攝,而目前全球影史65毫米的巨幅膠片電影不超過十部,超大畫面讓人有一種“沉浸感”,為了突出這種沉浸感,他還真的打造了一輛火車,鋪了鐵軌!
其中讓我最印象深刻的畫面有三個,第一個是在影片開始不久之后美國富商雷切爾被謀殺,所有人集聚在餐車車廂的畫面,色彩飽滿,光影交錯,為營造氛圍和烘托影片內容增色不少。
一組長鏡頭,跟隨波洛探長橫移,讓每個人物依次亮相,使這12名人物在觀眾腦中一一留下印象,制造一種心照不宣的懸念,襯托出這趟奔馳東方快車上每個人特性各異。而片中幾次利用上帝視角,也暗含了某種人物之上的審視,俯看世間每個人的所作所為,瞞不過這雙看似高懸但卻深入每個人心中的眼睛。
在給完一個長鏡頭之后,導演又對每個人推進了一組特寫,而在這組特寫中,每個人的面孔在燈光映射的玻璃上交織出層層疊影,每一個人的身影仿佛是夾在兩面鏡子,幻化出了無數個影子,仿佛是這起案件中每個人的內心一般,他們并不僅僅是外在呈現出來的那簡簡單單的一面,背后隱藏的還有許許多多交錯復雜的面目和揣測不透感性沖動的人性。
第二個令我感到震撼的便是東方列車奔馳的一片雪域。
在崇山峻嶺之間,車外的雪花飛舞般縈繞在列車周邊,一聲汽笛鳴響,這輛列車便在山野間穿梭而過,若不是雪山的一場雪崩,原本這輛列車將悄無聲跡地帶走這車上的罪,直到終點,每一個人在經歷過漫長的雪山和寒冷之后,下車消失于人海之中,從此不再提起這樁罪惡。但突然的雪崩,讓每個人困在這狹小的車廂和廣闊的雪山之中,與此同時罪惡也被一并釋放。
這場雪景和雪崩的場面畫面真的很壯觀,氣勢很強大,甚至有點《雪國列車》的感覺。
第三個場景便是故事的結尾,新版的電影對結尾進行了改編,人物不再是坐在車廂內,而是在火車軌道內,如同《最后的晚餐》中的人物一般,一字排開,坐在那里等候著最后的審判。
在波洛先生走到12個人面前揭開真相的面紗之前,電影又給了波洛一個特寫,他坐在座位上,列車外是皚皚的白雪峻山,而他的面龐倒映在窗上。他曾說過“世上只有對與錯、正與邪、善與惡,永遠沒有灰色地帶”,而如今,面對這樣一起案件,面對這12個人,他仿佛也從一個單面的人物,延展出了和這12人一樣重重疊疊的影子,非黑即白的波洛此刻猶豫了,心中的理性與感性在激烈的碰撞著,因為他看到的不是十二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而是十二個破碎哀鳴的靈魂。
影片在這時也充分利用了車廂狹長過道的縱深感,在明暗交替中,預示了人物無法逃避的宿命。正如片中波洛所說,“殺過人的人,靈魂將不再完整”。因此,影片還用構圖的失衡,特寫與中近景的交替,不同角度的對照,去刻畫角色的殘缺感。
最終經過激烈的心理斗爭,波洛朝著12個人走去,在《最后的晚餐》這幅名畫架構下,每一個坐著的靈魂都在經受著自我道德的折磨,也都在不安的等待著命運的審判。更有一種錯覺,似乎被真相審判的不僅僅是熒幕中的這12個人,仿佛熒幕外的每一個人也在接受著審判。
其實每一個人舉心動念,無不是罪、無不是業,不要以為我們和身邊發生的罪行毫無關系,不要因善小而不為,更不要因惡小而為之,善與惡,因與果,善惡皆有果報,因果絲毫不爽。要記得“當你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著你”。
當保姆一把大火燒了一個幸福的家庭的時候,一個美好的家庭在頃刻之間就付諸一炬,善良的好人為何要承受這般痛苦,當善良的人面對傷害和不公的時候,當犯罪的人卻富足滋潤風風光光的時候,究竟靠什么去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
當年輕的江歌被害,而法律很可能不能嚴懲殺人者,而自私的人性又讓人一次次感到失望和冷漠的時候,我們究竟該怎么做,才能相信“這個世界很美好,值得去奮斗一生”,也許這句話只有后半句是對的。
波洛曾問傳教婦人
女教徒:你說你的職責是尋求正義。
波洛:在這兒什么是正義?
女教徒:有時,光靠法律是不夠的。
波洛:良知又該置于何處?
女教徒:和黛西一起埋葬了。
最后,波洛決定為12人脫罪,在正義的天秤中,他選擇了道德,他推翻了之前理性認知下自己認為的絕對正義,開始接受了世界的不平衡。
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
“虛偽不真實的話語,卻可以拯救人的生命。”
但在最后下車時,波洛轉頭對12人說道:“愿你們的內心能獲得平靜。愿我們的內心都能獲得平靜。”
是啊,就算是正義的行刑者,又能用多久才能平復緊握利刃的手?
就像在影片最后波洛讓12個人殺了自己的時候,黛西的奶奶舉起槍,但槍口對準的卻不是波洛,而是她自己。
在正義與道義的矛盾擺在每一個人眼前的時候,這并不是一個好做的選擇題,若沒有法律,每個人都可能是自己心中道德與正義的化身,主觀地去審判別人,每個人也都可能淪為道德的奴隸;但當法律的天平并不能每一次都公平地權衡善與惡時,道德和良知是否可以還我們一個公道?
影片的最后,列車帶著一車廂人駛向光明與救贖,而波洛偵探,眼含熱淚,內心沉重而矛盾。
“In dark November,
當黑暗的十一月來臨,
Before the winter comes,
當寒冬將至,
Tell me all the things you wish for,
告訴我你所有的心愿,
Tell me you're that you would want to live for,
所有你想要為之而活的事。
......
Home my love,
回家吧,我的摯愛,
All the days of sorrow,
一切昨日的苦難,
We will vanish in tomorrow,
都會消弭于明天,
You can count on me my love,
請放心依靠我吧我的摯愛,
To be here,
此時此地,
We will all be ready,
我們都已就緒。
Love and kindness steady,
愛與仁義將化為致命之匕,
We will never forget you,
我們再也不會忘記你,
You are home my love,
歡迎回家,我的摯愛。”
——《Never For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