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同桌,好想說好久不見。

一個嘗遍了果園中各種蘋果的人,懷念起當初吃過的第一顆果子,覺得那是最好吃的果子,于是他便沿路回去尋找,可是他找不到了。等到第二年,蘋果剛剛成熟,她便到果園中開始尋找從前的感覺,摘了一顆小小的青蘋果,咬下去,瞬間懂得了什么叫做青澀,果子不好吃,他把它扔在了地上。可是,這個蘋果卻再也不能成熟變紅了。

圖片發自網絡

不知道2014年12月31日,是叫做2014年的跨年還是2015年的跨年?

大街上人頭攢動,兩個人、三個人、一群人,卻沒有一個人。從公交車上下來,徑直走進576酒吧。

酒保有模有樣的把一種酒搖來搖去,上酒的小妹子被前桌的大圓寸摸了屁股一下,悻悻的走開了。酒吧西北角舞臺上的樂隊鼓手,在打許巍《曾經的你》的時候,少了一拍,我坐在東北角,桌上擺滿了15瓶啤酒。

1

人生第一次喝的是偷大人的酒,躲在六年級的教室里睡了一下午。我對尹倩說,我不想上學,我想去做理發師。

尹倩說,你醒醒。

我醒了,吐了她一身,然后偷偷從后門溜出去,去剪了一個什么也不是的發型。

2002年還不知道什么叫霧霾,校門口有5毛錢3串的豆皮很好吃。從小也就有占便宜的心,把剩下的兩塊錢買了一注雙色球,放在褲子的左邊口袋。

他們在上課,我躺在西海公園的石頭上,感覺真美好。

我問尹倩,為什么你是女人。

她說,因為她不是男人。

我在想,為什么這個世界會是非男即女。

那時候電腦還都是大頭,我會每天聽《老鼠愛大米》。

尹倩是個大胖妞兒,我后來才發現,大胖妞都喜歡樂于助人。

“你的大長發真好看。”

我說,你覺得課本更好看。

“這是昨天下午的筆記,你抄。”

我埋下頭,翻著從廁所墻角里搞來的幾頁謝文東。

等多年以后,我有錢買整套謝文東看的時候,才想起來,六年級的時候買了一張雙色球,放在褲子的左邊口袋。

2

初中,班里57個人,每個人都曾是我的同桌。

超仔喜歡張信哲,他說他想當理發師。我圓寸,他一半禿瓢,一半長發。

隔壁村有個網吧,電腦也是大頭,超仔會經常跑過去上網,然后下載毛片給我們看。

我問超仔,為什么你是男人?

超仔說,因為他不是女人。

我還沒明白為什么這個世界會是非男即女的時候,前排的王小麗一把奪過超仔的MP4,似有味道的看著毛片,沒臉紅,也沒不好意思。

超仔一怔,然后笑了。

然后在今后的歲月里,不知道他倆誰扮演了誰的角色。似有所悟,這個世界必須得是非男即女。

我說,超仔,你的毛片真好看。

超仔說,我和王小麗一起看。

初三的時候,我旁邊的座位空了,沒有毛片看了,也沒有張信哲聽了。

我拉開了前排女生脖子后漂亮的蝴蝶結,然后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個大嘴巴子,班主任也給了我一個大嘴巴子。

小叔說,好樣的。

給我滿了一杯酒,三兩,我一飲而盡。

在今后所有不被清醒的日子里,可我仍然依稀的記得,超仔也拉開了王小麗脖子后的蝴蝶結,為什么王小麗沒有給他大嘴巴子,卻給他吃了一塊糖。

我說,我也想吃糖。

王小麗說,沒有。

3

曾念領一巴掌打在我的左臉,我乖乖的去水房沖好了一杯紅糖水。

我問,我解開你脖子上的蝴蝶結,你會不會給我糖吃?

曾念領說,會。

我笑了。

然后解了,曾念領一巴掌打在我的右臉。

我哭了,騙子,糖呢?

高中,我只和曾念領做過同桌。

我嗜酒,曾念領也嗜酒。

他們都在上課,曾念領醉倒在東方廣場的座椅上,我坐旁邊。

我說,我解開你脖子的蝴蝶結,你會不會給我糖吃?

曾念領說,會。

于是我解。

臥槽,為什么系這么緊?

臥槽,為什么還解不開?

臥槽,還有糖吃嘛?

曾念領醒了,吐了我一身,然后接著靠著我的肩膀睡。

曾念領說,以后會有一個叫女朋友的人教我怎么解文胸。

我說,原來蝴蝶結叫文胸。

她一巴掌拍在我的左臉。

我說,為什么你不教我?

她一巴掌拍在我的右臉。

之后經常有一輛奔馳s300來接曾念領,后來曾念領沒有高考。

我說,你做我女朋友吧。

曾念領說,給你糖吃。

我說,做女朋友。

曾念領說,吃糖。

于是我的桌屜里塞滿了糖。

“是不是你已經教會了開奔馳的解文胸?”

然后兩個巴掌打在了我的左右臉。

她哭了,我笑了,畢業了。

后來的日子里,我知道,開奔馳的都很壞,都會讓很多女孩子教她們解文胸,每次都還裝作什么都不懂的樣子。

多年之后,我沒有開奔馳,所以也沒有很多人教我解文胸。

有過女朋友,但是她還沒教我的時候,就杳無音訊了。

老媽在整理我小時候衣服的時候,我翻出來了那張放在褲子坐邊口袋里的雙色球彩票,我查了那一期的中獎號碼,還真中了五塊錢。

4

超仔告訴我,他要結婚了。

我問,是王小麗嗎?

超仔笑了,超仔說他后來又遇見了好多個王小麗。

超仔還寫了一本叫《方便面》的小說,夾在我初二的語文課本里。

超仔結婚的那天,很風光。我不是伴郎,因為沒有伴郎團。

酒席上,超仔被娘家親戚調侃著賠笑,娘家喝多了的二大爺,謾罵著超仔的窮鄉僻壤、窮困潦倒、窮兇極惡、窮不拉幾……

因為只有五桌酒席,菜肴稀薄,我們這一桌確確實實擺了兩瓶五糧液。

超仔說,招待不周,好好喝。

我哭了。

臨走的時候,我悄悄把身上的一千二塞到了超仔褲子的左邊口袋。

他可能比我更需要,因為還沒有人來教我怎么解文胸,也沒有娘家的二大爺謾罵我。

我把曾念領噻滿我桌子里的糖,放在了鐵盒子里,跟我的高中課本放在一起。任憑她們發霉,發瘋,發狂。

我去上海比賽的時候,在閔行區見到曾念領。

紅色的馬自達6,大波浪卷,大墨鏡,大黑色風衣,大胸。

我笑了,她哭了。

她開著馬自達載我去外灘的Azian泰贊吃泰國菜。

她說,她不用再教別人解文胸。

我說,奔馳比馬自達好開,有氣派。

曾念領一口悶了剩下的半杯酒。

“我想做你女朋友”

我說,我喜歡吃糖。

“我會教你解文胸。”

我說,吃糖。

她笑了,我笑了,我們都笑了。

她不知道我知道,她是單親家庭,她是奔馳S300的情人。

還有,她不知道,我陪她媽媽吃了好多次飯。

從飯店出來,一個人在路口蹲著,哭了很久很久。

我突然想,小時候我們總是等交了試卷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哪道題做錯了。

我一直想替你改,可我不知道怎么改。


5

去超仔的葬禮人很少,據說礦井塌了,連尸體都沒找到。

我燒了很多紙錢,還想再燒。

然后我把身上的人民幣一張一張的扔進火盆。

我問超仔,為什么你是男人?

超仔說,因為他不是女人。

我說,超仔,你的毛片真好看。

超仔說,我和王小麗一起看。

后來我翻出了我所有的東西,我在初二的語文課本里,找到了超仔寫的《方便面》。旁邊生了銹的鐵盒子里放著曾念領給我的糖。

我把鐵盒子寄給了曾念領。里面裝著我所有的發霉、發瘋和發狂。

《方便面》被我放著了書柜的最里側,然后我把所有的課本都賣了,里面寫滿了我所有的青春、掛念和不舍。

走著走著走到了小學母校,不知道什么時候,5毛錢3串的豆皮漲到了1塊錢1串。胖胖的婦女養著三個孩子,我隨手拿起一串,給了她50元,轉身走了。

她喊了一聲。

“你沒有大長發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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