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一下,去戀愛吧,17x28,晚安。
他發信息,說明天約會怎樣。那邊等了幾分鐘后回復,好啊。
他不看戀愛小說和漫畫,不曾談過戀愛,雖說對戀愛有過憧憬,但沒想過自己能夠戀愛,還是和一個比自己大這么多的男人。因為太喜歡了,擔心風吹草動,所以他在很多天前就想,要怎么談戀愛。
他特地去看了關于戀愛的電影小說和漫畫,里面教授的常態是帶少女去游樂場,訴她情話,贈她玫瑰。另外的是非常態的,生離死別,私奔流浪,轟轟烈烈泰坦尼克號式的愛情。
他倒是喜歡非常態的,不是刺激,像霍亂時期的愛情,離死亡越近,愛得越深。遲鈍如他也明白這樣的愛情有一種測試力量,告訴你,我在最危險的時候也能愛你,在平時自然也如此。他自己掂量,喜歡一個男人和主流的男女戀愛不同,不能全然借鑒套路,但喜歡一個男人也不是非常態,不輕易有生離死別,也不容易有刻骨銘心。
多年來他知道自己容易受騙。即使他不在意自己是否被騙,只是擔心突然一顆真心受挫,他心里也還是希望有場測試,測試一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他。想到這里時他覺得有點羞愧自己一個大男人有這樣的心情。不過沒辦法啊,因為這個人在其他事情騙過他,因為太喜歡了。
第二天約在車站碰頭,他改了一身制服的裝扮,換了自認為嚴肅又適合約會穿的衣服,回望見靈幻新隆倒是隨便,跟平常沒有什么兩樣。靈幻問,要去哪里。
去游樂場。
那是先前準備好的答案。干巴巴的情侶圣地第一名。
靈幻有些好笑,說算了吧,像游樂場早就不適合我了。
那就看電影?
也行。
他腳步變得輕快,便打算往電影院的方向走,忽然想起來這時候應該嘗試什么,站住回頭望著靈幻。
靈幻疑惑地停下來。
他不說話,低頭看著手心,手心不知什么時候滲出了好多汗水,他有些退卻,但還是向靈幻伸出手來,手心朝上。一種說不出的緊張環繞他周身,有質感的深海。
靈幻望著他的手一會,好像明白了什么,伸手一拍。
現在沒錢,工資再拖幾天吧。
他被這輕拍震得腦仁發麻,竟驀然想到了生與死、神與鬼的距離,便收了手。安慰自己說在公共場合下牽手也許太顯眼了,跟晚上炸裂千萬人下意識抬頭看的煙花,做了反而約束。
挑電影的時候他往戀愛那一欄看,靈幻卻往恐怖一欄看。
你喜歡看什么電影?靈幻隨口問了。
《情書》吧?(1995巖井俊二那部)
這么純情啊……嘛,有誰都是懷戀得不到的,覺得自己如果再有機會一定會好好珍惜。但多數人都是這樣子的:愛人的時候覺得從來沒有如此愛過,不愛人的時候又覺得從未愛過。于是便催生出一種自己非常長情的心態。
那你呢?
我當然本來一直都是很長情的,AKB48喜歡了很多年,現在還能哼她們的歌呢,你要不要聽聽?
不了。
后來靈幻扯住他說要看那部鬼片,理由還非常充足,這部片子內容和除靈師有點關系,看了提升職業水平。他再望了一眼戀愛欄《戀愛百分百》、《少女心事love》這種名字,也有些看不下去,就答應他了。只是心想可惜,約會看的第一部電影居然是鬼片。
好家伙,靈幻一人買了兩杯可樂和四份爆米花,塞給茂夫一杯可樂和一份爆米花,自己捧著他那份的時候還對茂夫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待會不要害怕啊。
誰會害怕那些東西。
白天看鬼片的人寥寥,兩人進去幾乎有包場的感覺。靈幻不按座位號隨便坐了,茂夫坐在他旁邊。剛接過的可樂冰涼,他就著吸管喝了一口,看屏幕忽明忽暗。
哎,茂夫,這個人超傻的,這樣就死了。
看電影的時候不要說話。他豎起一根手指說道。
呿……
茂夫,你看哈哈哈哈好假哦……
師傅,害怕就不要看了。你的手在抖哦。
胡說!誰說我害怕了?是你眼睛花了!
可樂,可樂要倒在你褲子上了……
……靈幻一本正經地端正可樂杯。
看完之后快到正午,日光晃眼,兩人肩并肩走出來,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面如死灰。
師傅,沒關系的。
靈幻已經沒辦法裝逼了,傻愣愣毫無反應。
他嘆了口氣,拉住靈幻手腕,靈幻跟小貓一樣乖巧地跟著他。他這時候回頭一看,后知后覺地發現現在也算牽手,心情好得很。
走了好久靈幻才緩過來,長長地呼一口氣說剛才的片子里藏了靈魔,我被魔怔。茂夫多年來聽得習慣,伸手給他揉揉頭,對待小寵物似的。
靈幻甩頭甩走他無惡意的手,忽然聽到自己手機響。他接通電話聽了一會跟茂夫說:龍套,有工作,要不我跟他說今天忙著先回絕吧?
茂夫搖搖頭說反正不會很久,要是委托人很著急怎么辦?
可是今天好歹算約會啊……
沒關系啊,我不在意的。他向來考慮別人多于自己,再說了只要和師傅在一起也是一樣的。
委托人是物業管理的男人,說小區一座樓房的電梯常常會在樓層之間停下來,被困在里面的人出來之后都神志不清說里面有奇怪的聲響。
靈幻擺出一副職業性的表情仔細傾聽了委托人的話,然后跟茂夫說一起去看一下吧。
茂夫有些奇怪,還是點了點頭。跟著靈幻進了電梯,其他人在外面露出一臉警犬看緝毒隊的表情目送電梯慢慢合上。靈幻手移到數字三,想想不行,又按了二十四層。
茂夫不語,只瞧著靈幻氣定神閑,他不喜歡坐電梯。
電梯一開始平穩上升,好像什么事也沒有,不過快要到二十四層的時候,電梯忽然一剎,停了下來,照明關閉,明晃晃的白色空間忽然漆黑一片,應急燈似乎有打開,也閃爍了幾下暗了下去。
茂夫,感覺到什么了嗎?!靈幻這時候大吼。
沒有。
……現在呢?再次詢問。
沒有。完全沒有。
什、什么?遇到棘手的事件了啊!
師傅,是電梯壞了啦。可能這臺電梯老舊,修了幾次好好壞壞。再說了,換誰在電梯里關久了也會心力交瘁的吧?
……有道理。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靈幻新隆的聲速變快,撒謊的一個信號。他撥通電話,跟物業管理人說了說情況,叫那人以后不要用這臺電梯了,
然后他跟茂夫說,我們要等15分鐘才能出去。
他點了點頭。
茂夫?靈幻聲音有些慌張。
他這才記起靈幻看不見,應了一聲。
兩人無話。時間膠著緩慢,都有等待的煩躁。
茂夫忽然喊了他的名字。新隆,新隆,不等他答應,就側頭過去吻他。
溫柔的無限的。世界。
想象得到嗎?
水注入玻璃杯,水滲入泥土,水灌入海中。
想象得到嗎?
封閉的房間里沒有光亮,連門軸轉動留下的光弧也沒有。心臟撲通跳動,溫熱的血液在黑暗里流淌。
想象得到嗎?
呼吸困難,氧氣逐漸被剝奪,輕微的動作卻是誘惑,觸碰的地方燒灼難耐。黑暗如海水一般溫柔淹沒口鼻,魚群閃亮的鱗片在深海里黯淡,水生植物柔軟順著水浪搖晃,島嶼下沉,珊瑚筑成新的暗礁,貝殼被沖上海岸,隨后又沉落,沉落深處。無人打撈的貝殼與夢。短短幾分鐘。這些莫名的想法像紅血球在他的血管里一樣千回百轉地死亡再生,卻是溫柔無限。
新隆一次都沒有抵抗,任他吻自己。他一開始吻得生硬,后來好多了。他把新隆放在他脖頸上拿下來,抓牢。像以前見過的好多次錯過的事物。
溫柔無限的世界。猜測什么的都不必要了。
請問,我是不是打擾了?
他聽見聲音,睜開眼睛,電梯門打開了,物業管理員一臉悲憤欲絕,捂住了自己兒子的眼睛。
爸爸,我也能和隔壁哥哥這樣嗎?
小孩奶聲奶氣地說著。
下午一點,兩人去吃午飯。茂夫盯著靈幻吃東西,發現靈幻嘴唇上有傷口,暗紅的一小劃痕跡,應該是他弄破了。他看著新隆吃的時候有刻意避開,猜想很疼。便說了對不起,新隆一愣,把話題扯到了一開始的對話,他說,是啊,你就是不該跟我提拖欠工資的事的,我怎么會不給你錢呢?茂夫本想說不是的,我道歉的是剛才那件事情,但他那份餐端上來了,也一下子忘了。
新隆話少了點,默默吃著,隨后像是怕被看出什么,又打開話匣子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說以前茂夫可乖了,每次有工作都會好好答應,現在居然說要漲工資。
現在我有很多想買的東西啦。(都給戀愛了)
我不管,我可是從來沒有漲價過,哪里多的錢?新隆說話很是理直氣壯,一個方面來說他太有資本了,不甚在意他會不會生氣,認定這個徒弟死心塌地,認定誰都沒理由去斬斷他們的關系。這種認定說奢侈也不為過吧。
的確很少漲價,但一年前不是剛漲過一次嗎?你還跟我抱怨很久說買菜貴了,油都用不起。茂夫拆穿也不算客氣,他同樣知道靈幻不在意會不會拆穿,只是靈幻誰都不在意拆穿,他的拆穿有很多時候都沒有必要,所以只是偶爾沒話接了,就來一句。
啊,這個甜點好吃。
新隆不置可否,對之后端上的藍莓蛋糕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吃了幾口后對上茂夫波瀾不驚的眼睛,問了一句要吃嗎。倒不等人回答,狡黠地笑,直接拿叉子叉起一小塊送進他嘴里。
喜歡嗎?
喜歡……喜歡你啊。
新隆側過頭去,左手撐著額頭覆住眼睛,能看出他的臉有些發紅。他許久之后才開口,小孩子發脾氣一樣。
你說什么嘛……
他聽了,想再多說一遍,因為太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