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地最出名的莫屬那溱河和洧河,常有善男信女來此踏青,隆冬之后,春意盎然,莫不鳥啼鶯鳴,一派欣欣然的樣子。
阿盈端著清晨剛采的蘭花來到洧河,阿娘在家里織布,阿爹趁著河水開凍,挑選這一年的糧食種子去了,阿哥阿姐幫著爹爹挑種子,身為家里的一員,自己也不能閑著,便早早起了床,在離家不遠的視山腳下摘了一盆子蘭花來賣,早上人很少,不過一會兒,隨著太陽的上升,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賣花嘍,賣花嘍!早上剛摘的花兒。”
東邊來了一個年輕小伙和一位美麗的姑娘,走到阿盈這里,姑娘看了花一眼,驚喜地說“是蘭花。”倏地害羞地低了頭。年輕人哈哈一笑,問阿盈:“這怎么賣?”“一布。”年輕人賣了幾束,送給了那位美麗的姑娘。
阿盈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一直笑,她似乎十分開心。洧河的水緩緩地流淌,鴣鳩鳥把一個冬天的委屈都叫了出來,不時從樹上下來啄翻新的泥土,草萌出了芽,到處是成群成對的人們,士與女互相贈之以芍藥。
“姐姐,姐姐。”
阿盈低頭看見一個小男孩兒拽著她的衣角,她放下花蹲下來,摸摸小孩子的頭,“怎么啦?”
小孩子把抱著的芍藥給阿盈,“一個哥哥讓我給你的。”
阿盈抬頭往四周看看,人太多了,找不到可能的人。阿盈再次蹲下來,給小男孩兒一束蘭花。“小弟弟,可以告訴姐姐是哪個人給你的嗎?”小孩子收到蘭花,開心地指了指西邊的柳樹。阿盈順著視線,發現在柳樹下站著一個高挑的少年,素色粗布下露出小麥色的皮膚,透出健康的活力。少年看到阿盈望向了這邊,朝阿盈一笑,慢慢地走過來。
“姐姐我走啦,不要和哥哥說是我告訴你的。”小男孩兒拿著蘭花開心地跑掉了,留下不知所措的阿盈。阿盈看少年越來越近,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少年越來越近了,洧水流淌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只剩下了單薄的心跳。不管了,阿盈在心里想。少年走近的時候,阿盈撅起嘴,問來人:“你是誰呀?為什么送我芍藥。”說完臉就紅了。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開心地笑了笑:“覺得你的蘭花好看,就想送你芍藥。”阿盈愣了一下,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少年趁勢走進了一步,“一起去看洧水吧。”阿盈撇了他一眼,說:“我們不就在洧水邊嗎?”
“啊,不不,是溱水。”
“傻子,連洧河和溱河都分不清。”
少年厚臉皮地笑笑,“那一起去看溱水吧。”
阿盈指指花籃里的花說:“我要把它們賣完才能走。”
“要多長時間才能賣完?”
“不知道。”
“那我幫你賣。”
“哎哎,可是我都不認識你啊!”
“這不就認識了嗎?我叫阿遠,你呢?”
阿盈想了想,看了看寬闊的洧河,說:“我叫阿盈。”
“什么?”走遠的少年近一點,豎起耳朵又問了一遍。
“我叫阿盈。”
“阿盈,阿盈。”
少年在心里默念,叫賣蘭花更加起勁了,阿盈看著不遠處少年忙活的身影,心越發跳得厲害。
“阿盈,蘭花賣完了,可以一起和我看溱水了嗎?”
“可是我已經看過了。”
“溱河大且寬,看一次哪能夠?”
“嗯,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阿盈抱著花籃走到阿遠身邊,和阿遠一起沿著洧水去溱河看水。
“阿盈。”
“嗯。”
“阿盈你,你還收到過芍藥嗎?”
阿盈的臉一下子紅了,趕緊擺擺手,花籃倏地落了下來,“沒,沒。”
阿遠趕忙幫阿盈拿起花籃,塞給盈,支支吾吾地說:“沒,沒就好。”
阿盈心跳得更厲害了。“洧水更好看。我還沒去看過溱水,所以洧水更好看。”
“阿盈是不想去看溱水了嗎?”
阿盈臉漲得通紅,“不,不想了。一起回去吧。”
阿遠看了阿盈一眼,低下頭對阿盈說:“好。”
阿盈匆促地往前走,不遠處又來了一對人,一個年輕小伙兒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兒。不遠處還有一對人,各自手中拿著芍藥,小孩兒在人群中穿梭,大叫著:“漲水啦!漲水啦!”人群一片歡騰。
“阿遠,我們還會見面嗎?”
“會!”
“嗯,以后一定要見面。”
“等下次見面我去山上挑最甘甜的井水給你喝。”
“好。那說定了。”
“嗯。”
“阿遠,我要走了。阿爹和阿娘一定擔心我了。”
“我送你吧。把你送到離你家近的地方就走。”
“不不。我自己就可以走。我走啦。再見,阿遠。”
“再見,阿盈。”
阿盈開心地奔回了家,阿爹和阿哥阿姐已經回到家了。吃晚飯的時候阿盈很開心,仿佛最另她討厭的豆腐也成為了最美的肉羹。日落而息,阿娘借著余光在院子里織布,阿盈興奮地睡不著覺,問枕頭邊的阿姐:“阿姐,你怎么認識宣哥哥的。”阿姐敲了敲她的腦袋,幸福地笑了笑。
“阿姐,和我說說吧。”
阿姐翻了身子,對她說:“我們呀,在洧河邊上認識的。”
洧河,是洧河。阿盈想了想,又害羞地提了提被子,“阿姐是不是快出嫁了?”
阿姐笑了笑,點點頭。
“好棒!阿爹阿娘都同意了宣哥哥。”
阿姐笑了笑,“阿盈,你也會遇到的。”
阿盈也笑了笑,她會遇到的,在洧河邊上,拿著蘭花,換來了一支美麗的芍藥,還有一個叫阿遠的少年。
“阿姐,你說我可以再見到他嗎?”阿盈小聲得不能再小聲地問,阿姐沒有聽到,睡著了。耳邊傳來阿娘織布的聲音,一聲一聲,去向了遙遠的彼方。
視山:又東南五十里,曰視山,其上多韭。有井焉,名曰天井,夏有水,冬竭。其上多桑,多美堊、金玉。-《山海經》
鴣鳩鳥:布谷鳥。
溱與洧-《詩經.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