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我看了很多遍,每一次看完,我都被“生而為人,對不起。”這句話,感動落淚。生而為人,是一件無法選擇的事情,何至于要對此說抱歉?
不論是小徹君,還是松子,都在彌留之際,重復(fù)著這句話,又是為何?我想了很久,始終未果。
那年,松子23歲,教學(xué)生唱歌,在晚霞如火的湖面,成為阿龍眼中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線。
如此美好的日子,很短暫。
一次旅行中,小旅館的錢被偷了,教導(dǎo)主任召集老師開會,松子班的阿龍成了重點懷疑對象,松子作為班主任被要求去跟阿龍當(dāng)面對峙。
松子起身時,體育老師佐伯(閃亮的金牙非常打眼)提出陪同的建議,松子堅定的回絕,并聲稱相信自己的學(xué)生。
那一刻松子的形象是在高大上的樹立中...
但是,緊接著松子對阿龍的逼問,認(rèn)定阿龍偷錢,以及自己為了早點解決問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態(tài),讓她采取不調(diào)查,不求證,直接自己出錢了事的策略。在錢不夠的情況下,更未經(jīng)同事同意,私自拿取錢物。
當(dāng)錢全部交給旅館老板后,老板要求阿龍當(dāng)面給他道歉,為了早點解決問題,回家休息,松子謊稱錢是自己偷的,望老板網(wǎng)開一面,這句話被打醬油經(jīng)過的教導(dǎo)主任聽到了,他一面假扮好心讓松子不用擔(dān)心,一面又讓松子露出胸部讓他大飽眼福,以示松子反省的決心。
如此種種事情,看得人很是胸悶。
所以當(dāng)校長最終認(rèn)定松子偷錢,阿龍又反咬松子老師一口,松子被迫辭職的時候,我不覺得心酸或心疼,反倒覺得,這好歹給松子上了一課,畢竟這一切的發(fā)生,終歸不算是一個誤會。
因為很大程度上,結(jié)果都是松子自己一手造成的。
如果松子認(rèn)真跟阿龍溝通,不是只想著盡快解決問題;面對主任的淫威不選擇隱忍;不以卑微下跪祈求阿龍認(rèn)錯,以換取自身的清白。也許,事情就不會發(fā)展成這樣...
但松子選擇了一種她認(rèn)為都是為別人好的處理方式,最終導(dǎo)致她被迫離開學(xué)校。
所以看到這里,我認(rèn)為松子的悲劇有可能是本性使然。
大概導(dǎo)演想讓我們更多的理解松子的性格,于是,畫面回到了松子小的時候。
不得不說,松子的童年讓人有幾分同情,似乎不停扮丑以博取父親僵硬一笑的女孩就是自己。父親的愛給得不均衡,想獲取更多關(guān)注,除了博君一笑,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于是,松子認(rèn)為,只要扮丑,只要父親笑了,自己就得到了更多的愛。事實上,對父親而言,松子擁有健康和正常的生活,比體弱多病的妹妹久美幸福多了,所以,他想用更多的愛去補償久美,也是他做父親唯一能做的事情。
但這一點,松子其實不理解。
她認(rèn)為妹妹久美霸占了父親所有的愛,自己什么也沒有,她心里滿是嫉妒。當(dāng)父親怒罵她何以跟久美分享戀愛故事時,松子對久美幾乎咆哮道:“你一點也不可憐!”
久美擁有了父親百分百的愛,僅此一點,就讓松子覺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她只看到了自己缺少愛,看不到自己擁有的。
很多人看過此片后,都說松子是可憐的,童年愛的缺失,內(nèi)心的孤獨等等,我個人覺得有擴大情緒的嫌疑,如果松子給予妹妹更多的愛,對父親更多寬容,將她對愛的渴望轉(zhuǎn)化成付出愛,其實事情遠不至于發(fā)展成離家出走的境地。
有人說,松子對愛非常執(zhí)著、勇敢,可是我看到的卻是一個不懂愛,不懂去愛的畸形靈魂。
松子的出走是全劇的一個轉(zhuǎn)折,如果說出走前松子是孤獨的,出走后,松子就已成為孤獨的同行者。
松子騎自行車飛馳在河邊的小道上,畫面絢麗多彩,如同一幅油畫,(美得幾乎可以截屏做桌面)。用如此美好的背景來揭開即將開始的悲劇,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出走數(shù)月的松子再次跟家人聯(lián)系,是向弟弟借錢,以養(yǎng)活無法生存下去的作家男朋友八乙女川徹。在這里,松子的弟弟很激進,很無禮,他認(rèn)為姐姐要是想賺錢,完全可以當(dāng)應(yīng)召女郎謀生。(什么弟弟啊這是!FK)
松子不是沒有試過,只是此時她還保留著許多嬌羞和對未來的期許,拉不下臉去作踐自己。
她以為向親人求助,會比賣身強。
面對弟弟的羞辱,松子只是苦笑了一下,順便關(guān)心了一下妹妹久美的境況。在這里,松子重點問了父親的情況,“爸爸還好嗎?他還在生我的氣嗎?”看得出松子還是把自己看做這個家的一份子。
弟弟冷冷地說:腦中風(fēng),死了!然后甩給她一疊錢,跟她恩斷義絕。
松子最后的悲慘,想必和弟弟對她的羞辱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還有什么比親人對自己的傷害會更痛徹心扉呢?
松子眼眶紅了,她不停地問自己:為什么,為什么!
提到松子的作家男朋友八乙女川徹,其實他的戲份不多,出現(xiàn)時的畫面也昏暗一片,更顯得窮困潦倒。但徹君卻是松子所有男人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個。無他,只因他站在火車軌上,迷茫地看著松子,眼眶含淚,那揪心的一句話:生而為人,對不起。(此話出自太宰治《人間失格》,同樣是描寫一個終其一生都無法獲得幸福,可憐可悲的人一生的故事。)
小徹君的背影,讓我第一次流下了眼淚,大雨滂沱,他對著松子凄然一笑。
火車飛馳而過,血漿四濺,一條腿重重落地,還是大腳趾穿著破洞襪子的那一只。
生而為人,對不起。是何等的無奈,才能以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作為道歉的禮物?
也許會有人說,小徹君是因為事業(yè)失意,理想無果,最終選擇自殺。可我寧可認(rèn)為,他果真是愛過松子的,松子是他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他除了用死來了結(jié),別無他法。
松子面色蒼白,“那一刻,我覺得我的人生完了……”我以為,松子這是動了真情啊,既然都為了愛人跟家人決裂,是多么堅定的愛情啊。如此這般,松子難不成要跟著去死?
畫面繼續(xù)陰暗,陰暗,陰暗……果然是黎明前的黑暗啊,鏡頭一轉(zhuǎn),半年后,松子跟小徹君的勁敵岡野廝混在了一起。原諒我用廝混,我實在想不出其它更好表達我情緒的詞,小徹君才走了多久,松子就投向了岡野的懷抱?
所以,我總覺得,松子不是在愛別人,她是找一個人來安放自己的無處釋放愛。在松子這里,只要有人愿意接納自己,她就會將自己所有的愛,毫不保留的堆放在對方身上,直到讓人無力承受。
松子尾隨岡野找到了他的家,見到他的老婆,想到自己年輕貌美,完勝對方,她甚至得意到覺得自己即將成為岡野的妻子,簡直是扭曲的心態(tài)啊。
事實上,當(dāng)岡野道出,只因松子是小徹君的情人,他才想要占有,想要征服,沒有任何感情,并表示要跟松子一刀兩斷時,我倒是挺欣賞的。
雖然岡野的行為不見得有多光明磊落,但他懸崖勒馬回頭是岸的做法,還是不錯的。而他對松子造成的傷害,在我看來,只是讓松子又一次失去了寄托愛的對象,松子的悲劇最應(yīng)該被譴責(zé)的,是她自己。(話說,這是會有多少人拍磚。)
一個人對自己的愛不負(fù)責(zé),對他人的家庭不負(fù)責(zé),也確實挺讓人惱火的。
岡野離去,松子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自言自語道:為什么,為什么?(貌似松子在全劇中,問過很多次為什么。)
松子開始放縱自己。她再一次來到土耳其浴室,三下五除二剝光了自己的衣裳,這一次,她被錄取了!
松子的浴女郎生涯就此開始。
說實話,看到這里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大想看了,因為我實在不同情松子。
但是導(dǎo)演很可愛,他用一幅幅夸張的畫面展示浴女的工作情況,這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為了讓自己成為頭牌,松子拼命鍛煉身體,堅持做下蹲、向上的動作,學(xué)習(xí)高難度體位,挑逗,誘惑,真是技多不壓身啊。
很快,松子紅霸一方。
但是,歷史的車輪一路軋過,松子成了前浪,男人們涌向了90后青春無敵萌妹子,松子無人問津,最終被迫離開。
流落街頭的松子,此時窮的只剩下錢。她回到家,看了病弱的妹妹,看到父親的靈位,看到父親的日記。父親的每一篇日記結(jié)尾,都會寫上:今天,沒有松子的消息,他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松子。
松子離家三個月后,父親突發(fā)腦溢血死了,是因為太過思念嗎?
父親是愛松子的,只是松子從來都沒有細心感受到。
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父親離世,自己再也尋覓不到他的愛了。松子慌亂地將一疊錢丟給弟妹,推倒緊抱自己的妹妹,奪門而逃……
這一次,松子不是離家出走,是無家可歸。大概什么樣的人,就吸引什么樣的人吧。雨天,松子四處閑逛,遇到了小野寺。
這個傾盡全力榨取她身上最后一滴血液的男人,在靠松子賺得盆滿缽滿之后,打算帶著小蜜攜款離開。
又是一次赤裸裸的被拋棄。父親,弟弟,小徹君,岡野君,土耳其浴室,小野寺……
松子爆發(fā)了,她亂刀捅死了眼前嗷嗷亂叫的男人。
隨后,她推開窗,縱身而下。
如果松子此時死去,多少有點看破塵世,絕跡人間的浩蕩。
但松子抓住了欄桿,她的身體告訴她,她還想活。不為別的,只為活著!
后來,松子坐新干線一路到了三鷹,去玉川上水尋求了斷。(話說,既然不愿死,又為何要自殺?難道她認(rèn)為,跳樓會被認(rèn)定為畏罪自殺,自我了斷是對生命的敬畏?我確實看不明白。)
說來搞笑,玉川不出水了,松子也沒死成。
不過她也不是一無所獲,她遇到了一個理發(fā)師,一個同樣獨孤的人。
因為都孤獨,所以盡管松子認(rèn)為他不帥,很潦倒,當(dāng)晚仍舊跟他睡了。所以,我不愿意在松子身上去談什么愛情,談什么付出,談什么專一,我看不到。
我只知道,松子就這樣過起了平靜的小日子。如此幸福的日子,很短暫。很快,松子因為殺人入獄。獄中8年,理發(fā)師從未探視過一次。
松子少言少語,只是認(rèn)真學(xué)習(xí)美發(fā)技能,每日鍛煉下蹲,向上的動作。
出獄那天,滿臉幸福的松子以歡快的腳步,走向理發(fā)師的家門。
隔著玻璃,松子看到理發(fā)師一家三口幸福的畫面,她擠出了一抹窘迫的笑,輕輕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然后戚戚然離去。
說一句“我回來了。”是松子能在獄中能堅持8年的動力。所以,當(dāng)松子轉(zhuǎn)身離去時,我再次落淚了。
不僅為松子一場空的結(jié)局,也因她成全理發(fā)師幸福的生活。
其實,理發(fā)師于松子而言,是一個港灣,只因他的存在,松子覺得活得很有意義。
8年的監(jiān)獄生活,似乎也讓松子發(fā)生了很多改變。至少這一次,她的轉(zhuǎn)身離去,宣告她開始懂愛了。
后來,松子成了美發(fā)師,并重逢了獄中的姐妹澤村。兩個人一起開心,歡笑,悲傷,哭泣,松子覺得自己有伴了。
有一天,澤村帶松子回家,澤村老公溫柔地說:歡迎回家!那一刻,松子像被電擊中,立在門口,一動不動,并很快借口跑掉。
我一直在想,也許“歡迎回家”是松子等了多年,卻沒有等到的一句最甜蜜的話。但這句話,澤村每天都可以聽到。
原來,自己和澤村并不是一路人。澤村,并不孤獨。
又是雨天,松子遇到了阿龍,此時的阿龍混跡黑道。松子追問阿龍,當(dāng)年小旅館的錢,究竟是不是他偷的。
阿龍說,是我偷的。
松子倒吸了一口氣,如果當(dāng)初阿龍在校長面前說出這句話,結(jié)局會不會有所改變?
愛,阿龍說,他是因為深愛松子,所以……這是一種什么BT的愛的表達式啊!大雨中,松子和阿龍深情擁吻,一夜纏綿。
其實,我不覺得阿龍是多么深情,多么癡情于松子,完全屬于男性荷爾蒙沖昏了頭。后面松子死心塌地跟著他的時候,他讓松子陪別人睡,攜帶毒品之類的事情,對松子動不動就是一頓暴打,足以暴露他惡劣的嘴臉。
(松子每次說這樣的話,我都很想糾結(jié),越發(fā)對她沒有同情。)
很快阿龍在黑幫出事了,松子為給他送錢,跳窗而出,摔斷一只腿。不過比起她愿意跟阿龍一起去死,這也就不足道了。
不過,阿龍終歸還是不愿就這么自殺,他吐掉安眠藥,撥打了報警電話。
阿龍入獄了。
松子一直等著阿龍。(其實這跟等待著見理發(fā)師又是差不多的情緒,她需要一個愛的寄托者)
松子40歲那年,阿龍出獄。
阿龍面對著笑臉相迎的松子,一拳而出,松子吐血倒地。
松子淌著血,掙扎著抬起頭,無助地問:為什么,為什么?這個畫面,我一直還深深地記得,因為那一刻,我也在自問。
這一切是為什么?
松子后來去找過弟弟,也許她經(jīng)歷一切之后,想回家了。
但是弟弟將她送到車站,說:“再也別回來了!”
如同上帝宣告你的死刑,松子此刻才明白,她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我以為到這一刻,松子的人生真正結(jié)束了。
但松子沒有放棄生活,她在一條看似家鄉(xiāng)河流的旁邊租住下來。
不打扮,不洗漱,不說話,一個人放縱地過了4年。
期間她也曾一度燃起對偶像小生的熱情,但飽含血淚的長書信石沉大海后,她再度淪陷,甚至精神失常。多年后,澤村偶遇松子,曾經(jīng)的好姐妹,如今如同乞丐,邋遢瘋癲。
澤村拉住松子的手,呼喊著松子的名字。
那一刻,我覺得友情是偉大的。能夠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與邋遢婆子雙手緊握,這難道不是一種可貴么?
松子最終只拿著名片,說著你認(rèn)錯了,你認(rèn)錯了,慌亂地離開。
也許,松子并沒有神經(jīng)失常,她只是被世界遺忘了。澤村的存在,提醒了松子,她還活著。松子也猛然醒悟。
她深夜跑到湖邊尋找扔掉的名片,就像尋找自己的人生一樣。當(dāng)她將名片緊握在手中時。我們幾乎都認(rèn)為,她要開始重生了。
然而,一切就是這么可笑。
松子居然死在了在草地上踢球的幾個孩子的棍棒之下。
就像松子每一次被拋棄都會問,為什么,為什么?
我也在問自己,為什么,為什么是這樣的結(jié)果?
不過,我又在反問自己,不然呢?你覺得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結(jié)局?
人生不就是如此嗎?你的每一次選擇,都推著你向前走。
只有走到最后,你才知道,你走過了一條什么樣的道路。你以為一切都結(jié)束時,它才剛開始。你以為一切才剛開始,它已經(jīng)結(jié)束。
附片頭獨白:
夢想是自由的。但是,實現(xiàn)夢想,度過幸福一生的人,少之又少。因此…絕大部分沒那么幸運的人,要么傷心地長吁短嘆,要么沉醉于悲傷中,要么草草的了結(jié)了一生,要么笑著搪塞過去,將錯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