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人在驢途——秦嶺迷霧(2)

第二章

宿箭峪金楓一探袁兵 夜難眠白芷再憶前情

本章作者 / 語玲瓏

看到站在高處邊喊邊揮手的袁兵,梅哲氣不打一處來:“袁兵你給我過來!”

袁兵幾個箭步來到梅哲跟前,一臉無辜:“怎么啦?你們怎么還不走啊?”

“等你呢唄!”梅哲把在金楓那里受的氣都撒到袁兵身上:“拉泡屎就不見了人影,你知道大伙兒為了找你飯都沒吃安生嗎?丟個人我們得負多大的責任你知道嗎?”

袁兵被搶白得一頭霧水,搔著后腦勺剛要解釋,梅哲又指著他說:“這也就是你,換了別人,非開出去不可!”說完氣呼呼地轉身收拾裝備不理袁兵。

所有人都不做聲地看著這邊,吳廣富斜眼看了金楓一眼。

金楓用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看梅哲,他明白,梅哲是怕他真把袁兵開回去,這是在給袁兵下臺階。其實他也想順坡下,雖然他心里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也心存警惕,但袁兵的行為實在不至于到開回去的程度,處理太強硬反而讓人多想。

于是金楓趕緊過來打圓場:“好了梅哲,多大點事啊。人回來就好!”轉頭對袁兵笑著說:“小伙子,體力不錯嘛!怎么就走到隊伍前面去了?”

袁兵搔著濃密的頭發(fā),有點不好意思:“我聽說箭峪的石林很有名,‘諸山之峪,為箭峪大’,既然來了,不穿越一下不過癮啊!我看那邊石林密集,就沒忍住擅自走了一小段……嘿嘿!”

金楓的眼神不禁閃了一下,一旁的齊林臉色也難以察覺地變了變,兩人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

作為資深戶外專家,他們兩個人自然知道袁兵剛才穿越的那一段石林是何等艱險,高低錯落的石柱密集而尖利,徒步穿越時,很難有下腳的地方,沒有超強的體魄,沒有強健的腰腿部力量和腳部力量,一般人絕對不可能如此之快地安全穿越過來。

很顯然,袁兵不是一般人。

這給金楓和齊林的心里壓了一塊無形的石頭。

但金楓也不是一般人,瞬間心里便有了主張:“小伙子你叫袁兵是吧?”和善的笑容讓袁兵感到親切而熱情。

“對,袁世凱的袁,兵不厭詐的兵!”

“哈哈!袁兵,你是后來臨時加入的,裝備不全,連個對講機都沒有,一個人行動不安全。我看你體力不錯,從現(xiàn)在開始就跟著我吧,做個臨時領隊,給我當個助手,怎么樣?”金楓盯著袁兵的眼睛問道。

還沒等袁兵說話,梅哲把身子探過來眼巴巴看著金楓:“師傅,那我干嘛?”

“你還干你的活兒!”金楓瞟了一眼不遠處,壓低聲音:“我看桐桐那個白同學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tài)都不太好,你多抽時間照顧她們,路長著呢,別出什么事。”

梅哲頓時喜色飛舞:“得令!保證完成任務!”說著一溜煙兒就跑到了金桐和白芷跟前。

梅哲追求金桐有些日子了,可進展不大。這個難得的機會從天而降,梅哲當然格外興奮。

袁兵笑著說:“金楓大哥,那我就跟著你了,有需要盡管指示!”

金楓笑著拍了拍袁兵的肩頭,轉身大聲說:“現(xiàn)在人齊了,大伙兒都收拾好裝備,繼續(xù)出發(fā)!”

驕陽似火的午后,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明亮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這種高溫天氣考驗的是徒步者的毅力和體力。

隊伍緩慢前行,大家都在頻繁補充著水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白芷已經(jīng)累得臉色煞白,汗透衣背,她雙手叉腰站著,向前彎著身子大口喘氣。金桐忙把運動飲料遞過去:“白芷,還能堅持嗎?不行咱跟我表哥說一聲,休息一會兒吧。”

白芷一只手拿著飲料瓶,另一只手不停搖著:“那可不行,這么多人呢,別搞特殊,會破壞領隊的行程計劃的。”

梅哲把一根士力架遞給白芷:“來,補充點能量。”然后他指著遠處給兩個女生打氣:“師傅說,翻過這個陡坡,前面就有樹林了,樹林面積不大,穿過去就是宿營地,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休息啦!”

金桐歡呼:“哇!有樹林耶!那就不用這么曬著啦!我都快曬成魚干了,走,快走,快進樹林!”說著拉住白芷的手往前趕去。

梅哲看著金桐笑起來,她的活潑開朗總是能感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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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昏時,隊伍穿過樹林。

當走出樹林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遠處的峰巒疊嶂被大片碧綠的草甸所覆蓋,濃翠淡綠交錯浸染,儼然一幅絕美的山水畫卷。近處有山泉形成的小型瀑布,水聲叮咚悅耳,在夕陽的照射下,小瀑布金光流淌。腳下是松軟細嫩的綠草,清甜的草香浸潤心脾,不時有小動物在不遠處掠過,真是宛若仙境。

如此美景陶醉了眾人,一時間竟鴉雀無聲。金楓尖利沙啞的聲音驚醒大家:“這里就是今晚的宿營地,大伙兒趕快安營扎寨!女士靠近樹林安放帳篷,男士駐扎在女士外側!”

梅哲放下裝備,閉著眼吸了一口甜潤的空氣,不禁詩興大發(fā):“春草如有情,山中尚含綠……”

不想后腰眼被金桐捅了一下:“吐什么酸水?趕快搭帳篷,白芷有點虛脫,得躺會。我做點熱湯,一會兒過來一起吃啊!”

“好嘞!”梅哲心花怒放,吹著歡快的口哨幫兩個女生搭帳篷。

金楓把吳廣富和鐘教授兩撥人安排在靠里的位置,讓齊林幫他們安營。他自己也一邊搭著帳篷一邊用眼角掃著袁兵。

袁兵好像并不著急休息,幫這個選選地面,幫那個卸卸裝備,并時不時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吳廣富拿著一個碩大的裝滿茶水的旅行杯,來到金楓跟前:“金總,親自動手啊!”

金楓:“哦,吳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哈哈!”

閑聊幾句后,吳廣富湊近金楓神秘地小聲嘀咕:“這個袁兵是干什么的?怎么跟別人不一樣?”

“哦?是嗎?吳總好眼力啊。我怎么沒看出來啊,有啥不一樣?”金楓裝作懵懂的樣子,手里的活兒并沒有停下來。

吳廣富訕笑:“嘿嘿,我也是一種感覺,沒來由的。好奇,就是好奇。”

金楓看了看正在搭帳篷的袁兵,對吳廣富說:“聽梅哲說他是當兵的,剛退伍不久,現(xiàn)在是無業(yè)游民,這次跟過來純粹就是為了玩。”

吳廣富眼里有著難言的復雜,他看向袁兵:“玩?呵呵!但愿。”

此時,袁兵利劍般的眼神正好逼視過來,讓吳廣富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zhàn),一低頭向自己的帳篷走去。

這一切并沒有逃過金楓的眼睛,袁兵的眼神也讓他心里隱隱有些發(fā)顫,警惕頓時從他心里升騰起來并傳遍全身。

他看見齊林正在幫鐘教授搭帳篷,于是把他喊過來:“齊林,你過來一下!”

齊林小跑過來:“老大,啥事?”

金楓用眼神指了一下袁兵,小聲說:“盯緊點,晚上找個機會探探他。”

“恩,明白。”齊林把聲音壓到最低:“咱這次有多少貨要過河*?”

金楓不停地用眼睛掃著四周:“十條*,可能要分三次過來,咱們負責其中一段,轉碼頭的*會以各種方式跟咱們聯(lián)系。”

齊林:“這每次轉碼頭的都是生面孔,地點時間形式也不確定,讓人提心吊膽的。”

金楓沒做聲。不知為什么,跑貨這么多年,這一次他的感覺似乎與以往不同,到底哪里有問題,他也說不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隊員們有的吃完飯在帳篷里休息,有的正在吃,有的在營地周圍散步欣賞景色,三三兩兩,說說笑笑。

白芷,金桐和梅哲三個人圍在一起吃著金桐做好的熱方便面。金桐見白芷食不甘味,便拿出一小瓶隨身攜帶的老干媽辣醬遞給白芷:“我說白芷,你總這么著下去可不是事兒啊,你苦著自己誰知道啊?人家陸濤可是正逍遙快活呢。不值,聽見沒?不值!”

白芷接過辣醬,聽了金桐的話,眼圈有些泛紅。梅哲給金桐使了個眼色,剛要說什么,看見袁兵正快步走過來。

袁兵笑著沖金桐和白芷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令他的笑容無比陽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梅哲說:“梅哲,中午的事情給你添麻煩啦。感謝!”

梅哲把最后幾口飯胡亂扒進去,站起來招呼袁兵:“走,咱哥倆到那邊聊聊去。金桐,白芷你們慢慢吃啊。”他知道白芷失戀了,有意把時間留給金桐,讓她開導開導白芷。

袁兵走時,有意無意地多看了白芷一眼。

看著兩個男人走遠,金桐嘆了口氣,往白芷的碗里加了幾片火腿,看著白芷原本潤白如玉的面龐明顯蒼白消瘦了許多,本就心直口快的她終于憋不住,把心里的話都倒了出來:“白芷,你說你也是夠窩囊的,婚房都收拾好了,就差領證辦婚禮了,愣是讓狐貍精把未婚夫給搶跑了。你們可是二十幾年的感情啊!這出生都在同一個醫(yī)院,小學,中學,大學都沒分開過,照說夠鐵的呀!怎么會這樣呢?”

白芷放下碗筷,兩手抱腿,把下巴放在膝蓋上,大而清澈的眼睛望著遠處,許久才開口:“這就是首因效應惹的禍。”

金桐瞪大漆黑的眼睛,長睫毛忽閃著:“什么效應?拜托,我的研究生小姐,別拽你們心理學名詞好不好?說點我能聽得懂的。”

白芷看著金桐笑了笑:“首因效應就是常說的先入為主,這種心理認識是人類的先天缺陷,就像視覺錯覺一樣。”

“我跟陸濤從一生下來就被認為是天生的一對兒,雙方父母這樣認為,我們兩個也這樣認為,周圍所有的人都這樣認為。因為這種意識先入為主,所以我和陸濤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們對彼此的感情。從記事起,我就知道我要嫁給他,他也從來就認為我是他將來的妻子,自然而然就成了天經(jīng)地義。”

“直到曼迪的出現(xiàn),驚醒了陸濤心中沉睡多年的愛情知覺,愛情之火熊熊燃燒起來,他才驚覺這許多年來他并不愛我,我只是他多年習慣的條件反射。曼迪才是他的真愛。”

白芷把臉埋進膝蓋里,柔軟的秀發(fā)流散開來,在夜色中閃著溫潤的光澤。

金桐撫摸著白芷滑潤的頭發(fā),很是心疼她:“那你就甘心嗎?”

白芷抬起頭來,臉上的淚光讓她格外楚楚動人:“不甘心有用嗎?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綁在身邊,最終痛苦的是兩個人。”

抹去淚痕,白芷用纖細的手把頭發(fā)攏到腦后,緩緩說道:“如果先覺醒的那個人是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追逐愛情而去,不管是他還是我,愛的權利不能被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剝奪。”

白芷抬臉直視著金桐的眼睛,字字清晰:“所以,我不恨他,我們依然是親人。”

金桐拿起碗筷,送到白芷手里:“既然不恨,也就不要再痛苦,更不要虐待自己。走過這大秦嶺,你就會知道,人間處處有風景,風景時時醉人心。”

金桐看著蒼白瘦弱的白芷,心情很沉重。她明白,在失戀這件事上,越是理智就越是痛苦。因為理智,所以不恨不怨,更不會隨意發(fā)泄情緒。當所有的出口都被理智堵死,那么痛苦就變成了利刃,刺向內(nèi)心,變成內(nèi)傷久久不愈。

“但愿她早日遇到真命天子,解救她于水火。”金桐在心里為白芷祈禱著。

山里的夜格外靜,滿天星光下,一個個帳篷透出溫暖的燈光,給山野增添了些許的溫馨。

梅哲跟袁兵聊了會天,看見金桐和白芷聊了很久后,開始收拾餐具和炊具,就過去幫她們。

袁兵到山泉邊洗漱干凈后,準備進帳篷休息。金楓和齊林過來了:“袁兵,這么早就休息啊?”

“哦,累了,就想早點睡。”袁兵陽光燦爛的笑臉自帶感染力:“大哥,有事啊?”

金楓故作輕松:“沒事,就想聊聊天。這么好的景色不欣賞,豈不可惜?”

三人坐在草地上,齊林單刀直入:“兄弟,今天你的身手可是驚到我們了。別人不清楚,我倆可知道你走的那段石林是怎么回事,一般人不可能用那么短的時間穿越過去。說說,你以前是干啥的?”

袁兵又搔后腦勺:“我就是個當兵的,偵察兵,剛復員不久,底子還沒丟。”

金楓搖頭:“我看不像,一般的偵察兵沒這本事。”

齊林也附和道:“大哥說的有道理。你從石林回來后面不改色,體力根本沒顯出來有多大消耗,我們這么多年,看到過很多穿越石林的,你這樣的我們頭一次見!”

見袁兵不語,金楓面色瞬間嚴肅起來:“兄弟,我們帶這么大個隊伍出來是有責任的,隊里每一個人的底細我們必須清楚,這是對大家的安全負責。你是后來加入的,又如此與眾不同,所以,我們有權利知道你的情況。”

袁兵也收起了笑容,鄭重說道:“大哥,你要這么說,我也就不隱瞞了,我是特種兵復員的。”

雖然早有猜測,金楓和齊林還是有些震驚。

齊林試探道:“聽說特種兵復員以后都當特警,你也是特警吧?”

袁兵一臉不屑:“警察?拼死拼活一個月幾千塊?不夠我一頓飯的,還得被人管著,我才不去呢!一年的薪水不夠我一個月花。”

金楓和齊林對視一眼,金楓問道:“那兄弟在哪高就?”

“啃老族,無業(yè)游民一個!這個臨時領隊是我復員后第一個職稱,哈哈!”袁兵笑起來。

金楓斜睨著袁兵:“兄弟,你不實在。你可不像無業(yè)游民,你盯吳總的眼神里可有內(nèi)容。”

袁兵震驚:“大哥,這你都看出來啦?”然后一副被人戳穿的樣子:“那我就老實說吧。復員后我就跟著道上的一個叔叔混,他見我身手好,就讓我?guī)退穫菑V富在叔叔那里借了一大筆高利貸,現(xiàn)在公司資金鏈斷了,還不起錢想逃債,我這次過來就是為這事。”

金楓心里舒了一口氣,忙叮囑道:“兄弟,你盯著他可以,可別在路上動手,等這個隊解散了,你愛干啥跟我沒關系。”

袁兵笑道:“放心,大哥,我不會動手的,還留著他好好活著還債呢!”

三個人又聊了會兒,已經(jīng)是半夜,就各自回去睡覺了。

袁兵看了一眼白芷的帳篷,燈還亮著。

袁兵躺下很快就睡著了,被經(jīng)過帳篷外的急促腳步聲驚醒時已是黎明時分。他跨出帳篷尋著聲音方向望去,卻不見一個人影。

黑話注解:

*過河:運輸毒品。

*十條:一條是一千克,十條是十千克。

*轉碼頭的:負責毒品交接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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