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母親上次打電話來,告訴我,村里又有幾戶人家搬出去了,他們的房子也被掏空了,這些主謀者是想斬草除根了,這樣一個偌大的村莊就這樣被那些貪婪者所蠶食。我只聽著,壓抑著胸中的怒火,因為我沒有辦法去做什么,實在是沒有能力。 ? ? ? ? ? ? ? ? ? ? ? ? ? ? ? ? ? ?坐在桌前,想著那些化工廠,一切是因為這些廠而起,這些廠已經成為了我們村的一顆毒瘤,它暴露于世,卻無方可治。那個時候,這里還是一大片楊樹林,它好像村子與外界之間的一層紗,這種隔離抵御了外界喧囂,村子里又是另一個世界,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為了美好而熱愛生活,與世無爭。 ? ?
? ? ? ?楊樹林與村子就隔著一條河---冷水蕩,他們相依相偎,冷水蕩像一條銀蛇自由地向遠方馳騁,其間也有三三兩兩的石板,遠遠看去倒像是參差不齊的牙齒,這是村里的婦人洗衣服用的,她們總是在天還沒亮時就挑著一桶桶衣服就來這里占石板,手一揚一搓,把衣服往水里一漂,麻利迅速,愛說笑的女人總是談天說地,把大家都逗得放聲大笑,也不知道是搗衣生中夾著笑聲還是笑聲中夾著搗衣生,反正在這蕩灣里收攏放開,久久不散,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激活了。魚肚白露出來了,蕩灣里的女人都走光了,她們洗好了衣服又要回家忙著做飯…… ?
? ? ? ? ? ?農村幾乎每家每戶都要有頭牛的,一般都是那種水牛,青年們出去打工去了,放牛的任務就會交給老人和孩子們。我和哥哥們通常是和爺爺一起出去放牛的,那時我們會去冷水蕩,因為那里有水,還有天然的綠草,更重要的是,夏天那里是個好乘涼的地方。小孩子們在草地上抱著打滾,誰也不服輸,經常有哭鬧著的孩子抹著鼻涕眼淚一副委屈的樣子跑向爺爺身旁,要爺爺幫著報仇,爺爺們相視一笑,就把另一個小孩拉過來假裝敲打一下,算是復了仇。不一會兒,一笑泯恩仇的孩子們又繼續去耍去了,他們去河灘邊撿光滑的石頭,打水仗,不亦樂乎。孩童的世界永遠都是美好快樂的。玩累了,他們就安安靜靜的扯著蛇梅,聽著爺爺們講當年的窮苦生活,感嘆著現在中國的富強,爺爺們的面容總是那樣平靜,那些苦日子早已成為他們心頭上的一個烙印,不能忘也忘不了。還有那些民間傳說,爺爺們講的惟妙惟肖,兩代人在一起,那時的時光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美好定格。 ? ? ? ? ? ? ? ? ? ? ? ? ? ? ? ? ? ? ? ? 水牛們不知道在這期間在泥蕩里折騰了多少次,怎么舒服怎么來,夕陽西下,要回家了,它們不情不愿的像個小孩子似的在泥蕩里磨蹭好久才上岸,老人們在后面拿根竹條驅趕著。牛總是悠悠地走得很慢,老人們也不急,邊趕著牛邊討論著自家的山與田,孩子們呢?一路打打鬧鬧地笑著回家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楊樹林在我記憶中就一直是特別一大片的楊樹 的生存地,有段時間來了個外地老板在這兒種西瓜,于是在楊樹林里蓋了幾間棚屋,請了一個瘦瘦的看瓜的人,自此與我們小孩子們開始了一場又一場的游擊戰。剛開始的時候,守瓜人不讓我們從林子中穿過,要知道,林子中的小路是我們去上學最近的呀,我們這群孩子怎么會同意呢?不過,我們的鬼點子總是最多的。我們最常用的法子還是聲東擊西,也就是先派一些小鬼頭去把看瓜人引開,當然,當做引子的也只是我們小孩,哥哥這些大孩子早就跑遠了,我都忘了當時小小的我們是如何從守瓜人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可能是守瓜人太好了,也不是故意想為難我們這些小鬼頭的。 ?
? ? ? ? 久而久之,我們倒和守瓜人結成了一份不知名的默契,守瓜人也不攔我們了,只是告訴我們不要踩壞瓜秧,我們當然答應了。來來去去,我們總是要和守瓜人打聲招呼。 終于有一天,守瓜人走了,來了另一個守瓜人,他是個啞巴,他不允許我們從林子中穿過,每次趁他干活時,我們偷偷溜過去,但這個人實在是很機靈,特別是他那雙耳朵,不放過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音。每次他聽見有葉子窸窣作響,他就立馬抄起手中的鋤頭向我們 這邊趕來,他氣得手舞足蹈,把手捏成一個拳頭向我們示意,我們看見他那個樣子,在林子的另一邊捧腹大笑,他卻無可奈何。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夏天到了,哥哥們又生出 一個鬼主意---偷瓜,我們是小饞鬼,當然拍手稱好,這是一場多么重大的事啊,幾乎全村的孩子都出動了。哥哥堅決不要我參與其中,說我跟著一起就是個累贅,我就不高興了,馬上淚水就充盈眼眶,哥哥只得求饒,一再叮囑我到了關鍵時刻自己要逃跑,我只是裝作很生氣,點點頭而不看著他,哥哥無奈的去干“大事”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只記得那天,太陽光像把把利劍從高遠的天空中戳向大地,知了們在樹上早就炸開了鍋,要干農活的人也怯在家里歇息,人一踏出家門可能就會融化,其實當是的大地也是干得像是要炸裂一般。我們小孩子,男孩就裸露著上身,穿個短褲,不穿鞋子,女孩子就穿個無袖絲綢的褂子和短褲,而我,我當時穿著哥哥們不要的衣服,儼然一個小子。我在岸上等著,等著哥哥們成功干成大事,不論多么熱,即使被曬得大汗淋漓,我也安靜的在岸上蹲著,玩玩沙子,逗逗螞蟻,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怎么就不怕熱呢?哥哥們上岸了,他們凱旋歸來,抬著一個很大的西瓜,他們小心翼翼,頭不停地向左左右右看,和電視中的偵察兵的模樣差不多,我大聲歡呼,他們惡狠狠地向我“噓”了一生,說:“你是不是傻啊,被人發現了怎么辦?”,話音剛落,果真那邊的啞巴就聲嘶力竭了,我們趕緊撤,從河里過,那個西瓜實在是太大了,哥哥們走了那么遠的路程也太累了,還沒到在河中央時瓜就掉了,我記得當時看見那個露出紅壤的瓜被我們這樣折騰,倒有些心疼,我們還是成功上岸了,但有個鄰家的哥哥被抓住了,這次事情好像很嚴重,老板要把警察叫來評理,鄰家哥哥們被扣留在守瓜人的小屋里接受教育,哥哥為了履行男子漢的氣概也自投羅網了,二伯他們也去了,要去贖孩子,我被爺爺關在家里睡了一覺,醒來時哥哥們都回了,也在自家睡覺,他們醒來都不理我,倒是到了夜晚,他還是拿了一塊西瓜給我。至于說他們怎么回的,我始終搞不清楚。 ?
? ? ? ? ? ? 沒過多少天,我們村的人都去楊樹林里拖西瓜,那樣大的西瓜,我爺爺他們都是用蛇皮袋子裝著,用板車拖回家,不知道這些西瓜要不要錢,為什么種西瓜的老板要從我們這兒搬走,我不知道,只記得那年盛夏,我們過了一把西瓜癮,那樣痛快,其他的也不去想了,頭上的吊扇拼命地轉著,轉啊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種瓜的老板走了,又來了養黑木耳的老板,等養黑木耳的走了, 這次來的是一群穿著西裝、扎著領帶、踩著锃亮皮鞋、開著豪車的老板,他們和縣上領導關系較好,當然,這楊樹林地是屬于國家的,于是他們把縣領導給整開心了,這地就隨他們處置。于是不多久,那么一大片楊樹全都被砍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大煙囪,還有他們賺錢的廠房。圍墻上到處寫著“愛護環境”“貫徹落實”……可是不管怎么看都有點像日本人當年侵華時的橫幅,讓人反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是的,現代人都懂,經濟是國家命脈,可是咋們國家早就提出可持續發展,可是,在我們那兒,冷水蕩的水早就變成了黑色,連沙子都給染黑了,現在冷水蕩都不堪入目了,我看它就像看見了一種穢物,痛心痛心!四周的植物像是吸食了毒藥一樣,其實的確如此,它們都奄奄一息了。可現在是那邊還有村莊啊!每次推開門,家里就如同被噴了敵敵畏,這是要明目張膽地毒死整村的人么?為了給政府創造GDP?他們從中謀利的全都去外地買房安居樂業,可是那些沒有錢的百姓該怎么辦? ? ? ?
? ? ? ? ? 母親常說好好讀書,以后搬出去,可從我的判斷來看,除了那些功成名就的是真切的以外,其余的顯得那么的虛幻,我就好像生活在一個謊言的世界里,當然,社會的前進是不是必須要以一些弱者的犧牲為代價?我也不想去抱怨,可能不管我多么努力,也改變不了這些東西,但是“人在做,天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