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哐啷咚——’/從前,春天女神/開動了織布機/麥子織成綠色/油菜織成黃色/紫云英織成紅色/云霞織成白色/五個顏色的絲線/用掉了四個/只剩下/藍色的絲線/‘咚、咚、咚哐啷咚——’/春天女神/用它織成了藍天?!?br>
第一次讀這首兒童詩《春天的織布機》,就喜歡的不得了,你看,“春天女神”用“織布機”,織麥田織油菜花織紫云英織云霞織藍天,還有織布的聲音“咚、咚,咚哐啷咚”,一副春天的畫面形象生動,有聲有色地呈現在我們眼里。能寫出這樣的詩也不會是一般人,沒錯,她就是日本作家金子美鈴。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像一串風鈴在風中搖曳,我想,她必定有一雙清澈的眼睛,能夠發現世間的美好,同時,她也擁有一顆孩童般的內心,因而寫出可愛的詩來吧!
早在許多年前,由于工作緣故,訂閱《作文指導報》,在報刊上,經??吹剿脑姼瑁?b>比如《積雪》:“上層的雪/很冷吧/冷冷的月亮照著它/下層的雪/很重吧/上百的人壓著它/中間的雪/很孤單吧/看不見天也看不見地。”你看,多好的詩,簡單樸素,沒有修飾,用直白的語言,說的是最本真的心意。而作者的慈悲之心,細膩的情懷深深打動人心。那個時候,讀詩不走心,只是覺得好,當眼睛看到別處,這首詩連同作者就都放下了。
今年暑假,去北京參加研學活動,導師長辮子老師給我們做培訓的時候,先問了大家一個問題:“你們都讀過什么書?”當時是輪流回答,輪到我回答問題的時候,她問我:“迄今為止,你都讀了哪些兒童作品?”我一愣,幾乎是大腦短路,坦白說,兒童書讀的屈指可數:“《窗邊的小豆豆》《草房子》。”我心虛的回答道。長辮子老師說:“你們是教兒童作文,卻不讀兒童作品,請問,你在教什么呢?”可以說,那一次長辮子老師的話,像釘子一樣釘在我的心上。也就是那節課上,長辮子老師為我們推薦了許多優秀兒童讀本,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其中就有金子美鈴的詩,而且,長辮子老師講課的時候,引用金子美鈴的詩最多,那一次,金子美鈴才算真正走進我的心里。
從北京回來,第一件事,制定買書計劃,網上購書,幾天后,書到了,而金子美鈴的一本精裝兒童詩選《全部都喜歡》,第一個擺在我的桌上。這本書印刷精美,每一詩兒童詩配著充滿童趣的插圖,讓人賞心悅目,一口氣讀了下去,每首詩簡單直白,朗朗上口,時而活潑,時而憂傷,就好像聽一個小女孩訴說心事。當然,還是被她的兒童詩俏皮的風格所吸引。比如《秋天的來信》:“從山里寄給城里的信寫道:/‘柿子、栗子、已經成熟;/鵯鳥、斑鶇,開始啼叫,/山里一派節日景象?!瘡某抢锛慕o山里的信寫道:‘燕子都已離去,/柳葉紛紛落下,/城里一片寂寞冷清?!?/b>”怎么樣,不光是可愛,還形象吧!我仿佛看見一個小女孩趴在窗邊寫信的模樣,她憂郁的看向天空,向燕子揮手,當目光越過山丘,想象著山里的景象,她恐怕是手舞足蹈,一首詩就這么誕生了。讀著金子美鈴的詩,我似乎也變成了孩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永遠童心未泯,那該多好呀!也許詩可以讓我們做到。
然而,一切美好的背后,意外卻是那么的猝不及防。金子美鈴這本詩選是畢業于日本山口大學人文學科研究科,文學碩士,日本文學譯者吳菲所譯,吳菲在書的《后記》里表述了作者的生平簡介,當我看到這一頁的時候,天啦!金子美鈴只活了26歲,不可能,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金子美鈴本名金子照,1903年4月11日,在日本西部的濱海小鎮仙崎出生,幼年喪父,祖母、母親和哥哥,全家三代合力經營鎮上唯一的書店——金子文英堂。美鈴自小在書香中成長,學校一直是成績優秀的學生。
1923年,女中畢業后,她放棄繼續升學的機會,隨改嫁的母親來到山口縣,在繼父經營的書店上山文英堂當一名店員。這個時期,她開始向童謠雜志投稿,短短幾年,大量作品發表在各大雜志。兒童文學界的領軍作家西條八十最為贊賞美鈴的作品,他認為“想象力的飛躍”并贊譽她為“童謠詩人的巨星”。
1926年,金子美鈴推舉為日本童謠詩人會的會員,成為全國僅有的兩名女會員之一。然后,等待美鈴的不是童謠般美好的生活。
1926年2月,美鈴23歲,在繼父的操辦下,與書店另一名店員宮本啟喜結婚,不久后生下女兒房江。丈夫生活放蕩,而且反對美鈴繼續進行詩歌創作。導致婚姻持續了不到四年,終于離婚收場。當時,女方在離婚后無法獲得孩子的撫養權。離婚不久,美鈴服毒自殺,留下遺書請求丈夫不要帶走女兒。美鈴的死為女兒換來了安定的生活,她在外祖母的撫育下成長為一個堅強自立的女性。目前,美鈴的女兒房江健在。
美鈴去世半個世紀之后,兒童文學研究者矢崎節夫輾轉搜尋,終于找到金子美鈴生前遺稿,謄寫在三冊筆記本上的512首作品,經多方努力,1984年金子美鈴童謠全集得以正式出版,而這一天,距離金子美鈴離世已經過去了54年。
讀罷,一股悲憤夾雜著惋惜之情,五味俱全,真是世事難料,天妒英才呀!如今,金子已經不在,她用生命捧出一座寶藏,給我們帶來無數愉悅的體驗,在她的詩里,縱橫無礙的想象,新鮮的感動與發現,作品像露珠一樣,閃著光亮;而她的詩意童話來自觸手可及地平凡事物,四季風花雪月、藍天白云大海、路邊的小石頭,雜草,甚至鄰居家不討人喜歡的小狗,都在她筆下重現。因為這些,那怕是近百年前的作品,我們依然毫無阻隔的熱愛美鈴的詩歌,跟隨美鈴的詩歌,讓我們去發現和感受,來自生活深處的美好。比如《露珠》“對誰都不要說/好嗎?清晨庭院的/角落里/花兒悄悄/掉眼淚的事。/萬一這事/說出去了/傳到/蜜蜂的耳朵里/它會像/做了虧心事一樣/飛回去/還蜂蜜吧!”美鈴總是以平視的角度去看世界,去關注自然,總是和自然說話,讀這樣的詩,令人感動。
“向著明亮那方/向著明亮那方/哪怕一片葉子/也要向著日光灑下的方向/灌木叢中的小草?。蛑髁聊欠剑蛑髁聊欠剑呐聼沽顺岚颍惨w向燈火閃爍的方向/夜里的飛蟲?。。蛑髁聊欠剑蛑髁聊欠剑呐轮挥蟹执绲膶挸ǎ惨蛑柟庹丈涞姆较颍≡诙紩暮⒆觽儼 !?/b>
誦讀金子的這首《向著明亮那方》,讀著心痛,淚水模糊,哪怕只是一株小草,一只飛蟲,一生只有26個年華的你,心卻永遠向著陽光那方!可愛的金子,愿你在另一個世界也是如此美好,永遠向著陽光那方!